第68章 諧謔曲

筆記本邊角泛了黃, 內頁也鼓鼓囊囊,一看就是使用已久的樣子。

顧淺伸手拿過這本冊子時,心裏還在猜測裏面會寫些什麽, 但當她真的翻開,卻只剩一片啞然。

“這可真是……”她皮笑肉不笑地說, “一點都不意外。”

黎爍:“嗯?”

他擡手接下她丟過來的本子, 隨便選了頁,打開一看就是滿目空白。

黎爍:“……”

他不信邪地重新拿好這筆記本,從頭到尾快速翻了個遍,紙頁在手中“嘩嘩”直響, 看它的人卻沒能在上面尋找到哪怕是一個字。

這就算了,他單拎出一頁對著光瞧了半天,甚至看不出紙上真的有寫過字的痕跡, 不然用鉛筆硬塗也是種辦法。最後找了半天,終於在邊角處看到了一處可疑的劃痕,勉強能當成是證明這本筆記還有點價值的證據。

“說不定是最後一個強欲陷阱呢,”這話說出來, 顧淺自己都不知道能信上幾分, “帶上再說吧。”

紅桃的屍身上也沒有任何線索,他們將小屋內的每個抽屜都翻了個底朝天,最後能找到的也只有些不知道都有什麽用的圖紙和一個小藥瓶。

藥瓶上沒有任何標簽,打開就是股難聞刺鼻的藥味,裏面的不知名白色小藥片只剩了一小半。

顧淺不由又回頭看了一眼。

紅桃顯然不可能是一朝一夕就變成這樣的,不同於小醜和那個小女孩,她從來沒在他們面前現過真身,恐怕向來都是用鏡子制造出“分|身”之類的效果。真正的本尊則蝸居在地下的小房間裏,靠這些藥片吊命。

“這邊還有不少書, ”黎爍蹲在櫃邊,“哐當”合上那兩扇玻璃拉門,“都是講刑罰的——意料之內。”

看來也沒有別的有價值的東西了,顧淺這麽想著,最後瞥了下桌上的一面小鏡子,紅桃應該是用那玩意兒來窺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她確實不需要自己出馬,那些傀儡士兵就可以包辦一切。

但現在人都已經死了,這裏也沒什麽好再逗留的了,這麽想著,顧淺起身拍拍手,就打算撤了。

只可惜別人好像不這麽想。

顧淺:“……”

她無言地看著黎爍用從兜裏掏出的包袱布將這破屋內一切看著還有點利用價值的物件搜羅到一起,一看就是有備而來,打包得那叫一個熟練利索。

你到底這麽做過多少遍啊?!

她望望被他搜刮完後整個空了的抽屜和擋板,心道真就是個風卷殘雲寸草不留。

這人倒還分得清主次,那些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處的東西放作一堆,圖紙底下找到的那本空白筆記本和書桌上的小鏡子就揣在懷裏——顧淺也懶得要,她擅長格鬥,一旦遇敵就勢必要近身,到時候一個不小心把鏡子碎了書撕了可就沒地兒找補了。

黎爍是拿槍的——至少他對著自己開槍之前是,他本身也幹慣了這種活,這樣分配最好。

等他打點停當,兩人才重新走上了那節石梯。

之前視野習慣了還不覺得,在那破舊的小屋裏稀稀拉拉掛著的幾個燈泡底下待了半天,等到走出來才覺出迷宮裏到底有多黑,而且……

手電筒在顧淺手上轉過一圈都沒照出任何反光,她心下詫異,又意識到什麽,向下一晃才在地上瞧見那些支離破碎的閃光碎片。

“小心點,”顧淺說,“剛才的那些鏡子全都碎了。”

黎爍“啊”了聲。

“是因為那個吧?”

他道:“這個項目的‘引路人’死了,所以在其支配下的城堡也就失去了效果。”

“等等——”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顧淺也隨之反應過來,既然紅桃施加的桎梏全都沒有了效力,那麽——

——那些關在水牢裏的囚犯。

“先出去看看吧。”她說。

地上滿滿當當的全是鏡子碎片,縱使鞋跟又高又厚,真被紮進去處理也很麻煩,他們費了點功夫才重新繞回門口。那道沉重的石門還留著一小道縫隙,但不知怎麽,也許是因為看到門縫裏透出的微光,顧淺心裏油然而生一種不妙的預感。

在她推開門的下一秒,那預感就得以證實。

腳下踏著的是松軟的羊毛紅地毯,雖然因為年代久遠染上了不明汙漬,可總比滿地玻璃碴子友好多了。固定在墻壁上的燭燈仍在熊熊燃燒,投下一團團乍看溫暖的火光,給不速之客們的臉龐都染上了點點暖色。

這可能是任何地方,唯獨不可能是他們剛才進來的堆砌著銀亮盔甲的漆黑小道。

“這裏——”

“真眼熟,”黎爍側身擠出來,不冷不熱地說,“之前絕對來過這地方。”

他說得不錯,顧淺也同樣有種揮之不去的既視感,她站在緩緩閉攏的石門前,左右看了一圈,突然明白了這“熟悉”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