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暮聲 第八節(第2/4頁)

  “我不想死……不想死!”任曉宸哭喊著,拼命地朝外掙紮,向我呼救。

  其實,這個時候的我,不管元氣還是靈力,都已經消耗到了一個極限。

  可是,我又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我橫下一條心,將雙手化作堅韌的樹枝,死死纏住了任曉宸的雙臂與露在外頭的身體,心想,哪怕就是拼盡所有的力氣,哪怕下一刻縱是死了,也要把這小妞拖出來!

憋住一口氣,我咬牙閉眼,身子朝後一仰,大喊一聲:“給我出來!”

  我終於是“力大無窮”了一回。

  呼啦一下,任曉宸整個人從門裏被我拖了出來,跌到我身上,巨大的沖撞力讓我跟她朝後滑開了很長一段距離,嚇得那些鴨子們四散奔逃。

  任曉宸大概被嚇傻了,伏在我懷裏嗚嗚直哭。

  我拍拍她的背,說:“好了好了,沒事了。別把鼻涕蹭到我身上好不好,你……”

  我話音未落,卻覺得有些不妥了。一點刺痛,混合著一種麻痹,在我的心口上漸漸擴散開支。

  任曉宸從我身上爬起來,將右手從我的心口上挪開,站到了一旁,稚嫩的嘴角上,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陰沉而狡黠的微笑。但是,她的眼神,卻只是一種空洞的茫然。

  我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辦不到——我的心口上,插著一枚小手指般粗細,銳利無比的冰錐,錐上頭刻滿了各種符文,它們在裏頭遊弋不止,像一只只怪異的蟲子,快速地朝我的心臟而去。我忍痛握住冰錐,想將其拔出,誰料我的手掌剛一碰到它,便感到手裏的玩意兒化成了一攤水,隨後消失在我的掌心之中。

  現在,不是刺痛了,而是劇痛,從裏到外,我身體裏的每一寸,都像被無數利齒撕咬,腦袋痛得快要炸開,像有一把鋸子,從我的天靈蓋生生打開,要從裏頭取走什麽似的。

  “曉宸……你……”她的同伴顯然被她的行為嚇到了,見了鬼一般朝後退,而任曉宸卻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

  我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也許是被如雨落下的冷汗迷了眼睛,模糊之下,我隱隱看到一個人影,裊裊娜娜地朝我走來。

  現在,我甚至連替自己擦擦汗都辦不到。

  那人影還在朝我逼近,最後,竟從我的身體裏穿了過去。

  我並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只覺得一些原本屬於我的東西,跟隨著這個穿過我身體的家夥,離開了我。

  漸漸地,那難耐的痛楚減輕了,身體變得比方才輕松多了,眼睛能看得清楚了,還能撐起身子坐起來了,我擡起頭,站在我對面的人,連背影都如此眼熟。

  “我警告過你,你會失去一切。”

  那個人,慢慢轉過身,朝我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

  我愣住了——那個人,竟然是我自己。五官、身體、聲音,連眸子與頭發的顏色,都與我一模一樣。不對,那根本就是我的身體,從那身體上散發出的,是只屬於我自己的味道,獨一無二,無可模仿。

  我慌忙側過頭,將身子從水塘邊上探出去,看著那張映照在水面上的臉孔,我的呼吸凝固了——

  水面上的倒影,不是我,是暮。

  我們的身體,竟然被交換了。

  “那些孩子,從來就不是我的目標。他們只是我的餌。”對面那個“我”,從懷裏取出一條魚線般粗細的繩子,朝前一拋,那繩子便如蛇一般纏住了我的真身,她捏住繩子,往回一拽,那艘本屬於我的“船”,被纏繞壓縮成了一個拳頭大小的光團,被她收進了一個黑色皮囊裏。

  “我要釣的魚,從一開始就是你。”她收起皮囊,走近我,趾高氣昂地俯視我,“不是都稱贊樹妖裟欏聰明絕頂麽,原來傳說跟現實的確有差距呢。我若是你,才不會為幾個陌生小鬼冒這麽大的險呢。”

  我只笑,不說話。

  我知道她想看我發狂的樣子,可我不會給她這樣的機會。

  “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麽別人都喜歡稱贊你。你好在哪裏呢?”她俯下身,端詳著我的臉,“連那不可一世的冥王大人都視你為好友,可以送你那麽珍貴的玩意兒做生日禮物。我真的很奇怪。”

  “你不是不明白,只是在妒忌。”雖然“我”已經不是“我”,可說話時那一針見血的本事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