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酒 第二節

黑衣人不是人,妖氣彌漫,攻擊方法也十分特別,一見到我們,便捂住自己的嘴,狠狠一吹氣,身體便像生氣的河豚一產膨脹起來,還外出一根根的尖刺,每根刺上,都鉆出一個三角形的鮮紅的蛇頭。於是,只見一排密密麻麻的刺球怪朝我們撲來。只要它們身體接觸過的地方,就變成一塊空地,不復存在。

帕卡爾握著砍刀,朝撲向他的刺球狠狠砍去,刀刃深深陷進了刺球的身體裏。

“放手!”我猛的一下打在他的手上,刀柄滑落出去,轉眼間整把刀連同刺球都不見了,地上只剩下一條尺來長的小黑蛇的屍體。

九厥以結界暫時護住老黃夫婦,隨後取出個酒壺來,念了幾句咒語,便將裏頭的一股腦兒灑了出去,好好的美酒頓時化成了銳利的小尖刀,一次解決了幾十只刺球。

敖熾與我以靈力化為氣流擊向刺球,但不管我們多麽努力地殺,刺球的數量都不見明顯減少。地上蛇屍總是過一會兒就消失,以至於我懷疑它們是不是又死而復活加入戰鬥。

敖熾的母親被我們嚴密保護著,我根本沒有時間去看她現在變成什麽樣子,只是莫名覺得身後有什麽東西正在噌噌往上“長”。

所有人都在戰鬥,只能那該死的大叔,不聲不響杵在我們身後,完全沒有要出手的意思。

突然,一陣清晰的破裂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破碎的墻壁與地板裏,鉆出無數粗壯的綠莖,上頭全是吐著綠舌頭的紫藍花,扭曲遊動的綠莖仿佛失去了束縛,要一起從暗處湧出,席卷整個空間。

這時,一聲我這輩子都沒有聽過的巨吼,在身後炸響,其巨大的程度,不止是要震壞我的耳朵,連魂魄都快震散了。隨之而來的,是一陣強悍的冰涼氣流,像一雙毫不留情的大手,把我們所有人都朝外頭狠狠推開了去。

我身不由己地被拋向半空,那些同時被震開了去的刺球,全部化作了碎成一段段的蛇屍,啪啪地落在地上,汙糟不堪。

來不及施展法術,我便重重跌落在地,幸好九厥跟敖熾還算利落,淩空抱住了老黃夫婦跟帕爾卡,不然他們真要碎成渣了。

忍住疼痛,我迅速爬起來回頭一看,呆了——木屋不見了,四周的土地被毀得一片新人瘡痍,木屋原來所在的位置,已經凹陷下去,成了一個巨大的坑,那個長在地下的大怪物已然見了天日,無數綠莖與亂飛的紫藍花從它的主幹上竄出來,混在一起,在四周快速遊動著。

所有人都呆住了。我們真正的驚訝,不在於這些,而是那怪物直沖天際的主幹上,籠罩的,是一條飄飛的布裙,布裙下不腳,而是與主幹長在一起的肢體。

此刻,敖熾的母親高高在上地站立著,姣好的容貌已被一條條綠色的脈絡完全破壞,散開的頭發在空中淩亂地飛舞。每一條遊動的綠莖,每一朵想吃人的紫藍花,在她身下動蕩不止,那些怪異的跳動與扭曲,仿若惡魔的舞蹈。

難怪她動不了,原來,她根本就是“長”在了這裏,我們之前所見的,都只是她的一部分而已。

這時,大叔突然從懷裏取了個什麽出來,好亮!

敖熾見狀,大驚失色,呼的一下躥過去,拽住了大叔的手:“不行。”

我追過去,看到大叔手裏的,是一枚三寸長,用骨頭打磨而成的針,上頭還刻著精細的花紋。

“只要她還活著,供應給其他妖物的能量就不會斷絕。你殺掉再多小嘍啰也沒用,它們會循環復活。”大叔沉沉道,“她體內吸收的邪力已經太多,你以龍珠凈化,不但不能成功,反而會被她吸收變異成新的力量,讓她妖變得更厲害!再不動手,都別想活著離開。”

敖熾咬牙:“會有別的辦法!”

大叔將骨針塞到他手裏:“你自己決定!”說完,他一把擰住敖熾的後脖子,逼他往上看,說:“看清楚,她最後的一點本性馬上就要消失,如果你不動手,這裏很快就會變成煉獄。如果你不阻止,她還會繼續生長,很可能一天就長到另一個世界去。更多的人會成為她的食物,也有更多的邪靈妖物會因她而強大,生生不息。”

事態緊急!換成是我,我會怎麽做?不知道。但是,總得要硬起心腸做一道數學題,留下她,會有多少人受害,除去她,會有多少人得救。答案太一面倒了。

可是,敖熾的悲傷,身為人子的責任,又該如何計算。

我伸出手,用力捏了捏敖熾的肩膀,在他背後說道:“如果有一天你變成這樣,我會是那個讓你消失的人。同樣,如果是我,也請你不要猶豫,因為,但凡我還有一點點本性,那唯一的希望,就是讓你來阻止我。與其變成一個徹底的怪物,不如做一個安息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