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師·長老(第2/13頁)

  “之前我們不是說過麽?重點在於殺死那個女人,如果需要連男人一起殺死,則照價多付一份酬金。但是現在……女人已經不重要了,”食客說,“狄總管想要請您盡全力殺死那個男的。”

  雷冰的離去,對於君無行而言,帶來的是一種很復雜的感受。一方面他既然鄭重答應了對方的請求,就不得不去往越州完成此事,這讓他很有些頭皮發麻,並且偶爾會有點受騙上當的屈辱感。另一方面,一個漂亮姑娘從身邊離開,也難免會有點惆悵。

  不過我們的君無行君大爺生性樂天,小城雖小,自有妙處,比方說,黎鴻所留下的那座宅院完全歸他支配。雷冰前腳剛走,他後腳就招來了當鋪中人,把屋子裏一切可以典當的東西盡數換成了現錢,幸好黎鴻沒有把房契留下,否則他絕對會連房子一並賣掉。

  這位自稱“炸油餅、磨豆漿、木工活、趕車、賣酒”樣樣精通、常年在天啟城算命騙錢的青年才俊,大概一輩子手裏也沒有過那麽多錢——雖然由於他算學不精,買家都偷偷揩了不少油水。花天酒地地過了幾天後,他又開始對小城不滿,認為這樣的小地方有錢都沒處花。於是他將剩余的金銖往身上一揣,就準備挪窩,這時候問題來了——去哪兒呢?

  這裏必須要誇贊一下君大爺的品質,此人雖然騙起人來眼睛都不眨一下,但一旦誠心答應了的事情,卻不會抵賴。基於該品質,他在猶豫了許久之後,終於沒有策馬奔向充滿誘惑的天啟方向,而是唉聲嘆氣一步三回頭地繼續向南,朝著越州進發而去。

  數日之後,他已經走在了越州與中州交界的雷眼山脈中。這座東陸最高大的山脈史上曾發生過無數可歌可泣的偉大戰役,也曾留下了無數鮮血與屍骨。然而對於君無行而言,即便是雷眼山也不能激發他的一丁點遐想或是豪情,悲壯的古戰場眼下只是一座讓他爬得乏味無聊的該死的高山而已。

  “我還真是很少見到你這樣的人呢。”同行的馬幫頭目巴略達說。這個矮小而強健敦實的蠻族人,已經隨著馬隊在這座山中走了三十余年,從一個小小的趕馬人一直做到幫頭,在本地馬幫中頗有聲望。雷眼山高峻雄偉,地勢復雜,大部分山路崎嶇難行。近幾百年來雖然恰逢和平盛世,但越州的居民們——無論人類還是河絡——都並沒有改善交通的念頭。對他們而言,不管什麽年代,在九州其他地方的住民“南蠻”、“鄉下佬”的歧視眼光中,這座阻隔越州與中州的大山就是最為可靠的天然屏障,鬼知道什麽時候又打起仗來呢?

  真要打起仗,土地貧瘠、資源匱乏的越州卻從來不是吃素的。從河絡族的機鋒甲到離國的騎兵、真人的香豬部隊,這裏永遠都是讓外邦文明人吃盡苦頭的地方。所以那些文明人也未必就願意讓雷眼山的天塹化為通途,讓頭上隨時懸掛著南蠻或者河絡利器的威脅。

  因此馬幫仍然是雷眼山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翻山越嶺,將外間的貨物帶入越州,將越州的貨物帶出去。他們熟悉這座大山的脾氣與構造,有著和山路、泥石流、迷霧、瘴氣、野獸毒蟲作戰的豐富經驗,也能獲得大山中兇悍的的原住民們的信任。對於那些想要進入越州的行人而言,馬幫也是最可靠的同路人。當然了,馬幫也樂於借此再賺點小錢。

  “我?我是什麽樣的人?”君無行莫名其妙。

  “跟著我們爬大山的,少說也有幾百來號人了,”馬幫總是習慣性地將雷眼山稱之為大山,因為在他們心目中,再沒有其他更大的山了,“有的人看到大山就腳軟,一路上喊苦喊累;有的人高興得不行,說自己從來沒見過這麽漂亮的風景;還有些嘆氣啊、掉眼淚啊,說一些歷史上的事情,我也聽不大懂。但是像你這樣,一點別的反應都沒有,就像是在大城市裏走路的,還真少見。”

  “我對這些地面上的事物並不是太在意,”君無行微笑著回答,“我是一個星相師,只有在看著浩渺無際的星空時,才會感受到萬物的靈動與生長。”

  這番話說得巴略達一愣一愣的,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哎呀,沒想到你那麽年輕,竟然是個學問人!了不起了不起。”

  身旁負責導向的外號“穿山甲”的老頭也湊了過來:“星相師?那可了不得,那是丈量天地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