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預謀·命運(第2/14頁)

  一般人看到這樣的記載,大抵會佩服黎耀實在是浪子回頭金不換,而且果然有過人之能。但雷冰卻很難相信這前後兩種突兀的、截然相反的表現會出現在同一人身上。南淮茶館的獨眼老頭大概可以講出很多這種不合理的故事,賺取茶客們的驚嘆,但雷冰還是更情願從更現實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她注意到了時間。黎耀繼任的時間,無巧不巧恰好就是欽天監命案發生後不久。這本來是兩件毫無關聯的事情,卻由於黎耀一直以來對自己的種種關照而攪在了一起。

  雷冰作出了自己的猜測:黎耀很有可能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傀儡,應該在他的背後還有一個人,在操縱著這一切。甚至於黎耀父親的死,也可能是他所安排的謀殺。

  從越州的塔顏部落再到寧州的欽天監,這個幕後黑手無疑有著明確的目標,只是雷冰不知道這個目標究竟是什麽。至於他藏身於黎氏,倒也不難推想:很難再找到這麽大的一棵樹來乘涼了。

  當前的問題就在於,弄明白那家夥所圖謀的究竟是什麽,以及他到底有沒有得手。這就得依靠君無行那個極度不可靠的家夥了。雷冰現在既不知道他到了哪裏,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做什麽。不過在她的想象中,這廝多半正在一路吃吃喝喝勾搭姑娘,慢悠悠向著大雷澤方向行進,現在說不定就在某座越州城市中流連忘返舍不得離開呢。

  唉,終究只有自己才是可以信任的,雷大小姐在臆斷中得出了這個不容置疑的結論。她也曾想過去找黎鴻,但她清楚,這樣做除了將黎鴻這個尚未暴露的暗線徹底暴露之外,並沒有別的任何好處,黎鴻比她更清楚形勢,如果有機會找她,早就行動了。他們兩人和黎鴻在中州的會面是絕密的,黎耀縱然對黎鴻有所懷疑,也想不到這位不安分的弟弟早就和敵人勾結上了,這最後的一張王牌,絕不能輕易打出去。

  所以她只能每天在南淮城發呆。黎氏的生意仍然在有條不紊地高速運轉,人羽兩族的摩擦仍在不斷加劇,只是人們已經漸漸淡忘了剃毛雞楚凈風。在盛夏的艷陽漸漸呈現出萎靡之時,人們把刺殺楚凈風的刺客也忘了。而且看起來,連官府都把他忘了。

  “難道是按照人類的習慣,把你放到秋天再殺?”雷冰疑惑地說。

  “不知道。”這是緯蒼然最喜歡說的三個字,雷冰每次聽到這三個字就想砍人。她又問:“他們有沒有試圖收買你?”

  “有。”緯蒼然誠實地說。雷冰鼻子都氣歪了:“那你剛才說不知道!”

  不過我承認的精神狀態還算不錯,這大概是因為黎氏覺得此人有收買的價值,所以並沒有再對他動刑的緣故。別的不提,光憑那一手箭術,就能把黎耀身邊那些廢物羽人全都比下去。

  “所以你還不如答應了他,豈不就可以借機混到他身邊了?”雷冰眼前一亮,但隨即又黯淡下去,“不對,他們又不是傻子,你要是輕易答應了,他們肯定會有所懷疑,說不定還要讓你去刺殺一兩個羽族王公來表忠心。黑道上的都會這一手……”

  她時而出點餿主意,時而又自己推翻,一個人唧唧咯咯說個沒完,緯蒼然通常只是在囚室裏聽著,不置可否,兩人見面的情形大致如此。倒是雷冰和他閑話家常時,他居然慢慢能緊張地應付兩句,那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喂,說說你的未婚妻,”雷冰說,“確切說,吹了的未婚妻。”

  緯蒼然很為難,但還是生硬地回答了:“家裏定的親的,我從沒去見,所以吹了。”

  雷冰撅起嘴:“就那麽簡單?你為什麽不去見,因為畫像太難看,把你嚇退了?”羽族貴族之間結親一向沿襲古例,雙方先交換子女畫像,不過這樣的畫像通常經過大大的美化,看了也是白看。

  “挺好看。”緯蒼然仍然老老實實地回答。

  “那你為什麽不娶?”

  “我……我……不願意。”緯蒼然結結巴巴地說,他看了雷冰一眼,似乎是鼓足了勇氣,又加了一句:“我喜歡的,才娶。”

  雷冰聽他語調有點怪,不知怎麽地臉上微紅,趕忙岔過這個話題,“有沒有可能我想辦法通知你的上司,讓他想辦法營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