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3(第3/5頁)

  河絡們猶豫了。他們畢竟很清楚,眼前的這三十名充滿敵意的河絡是無辜的,他們只是被控制住了精神,身不由己。但這樣的猶豫非但不能解決問題,凡而只能造成更多無謂的死傷。那名領頭的中年人嘴裏發出一聲尖厲的呼哨,巡邏者們陡然間如同癲狂一般,不顧一切地向前猛撲而去,幾聲慘叫後,又有七八名河絡倒在了地上。

  翼聆遠看著眼前這一幕,心頭有如刀絞,痛苦、愧疚、悔恨,種種情感交織在一起,一時間手足無措。倒是鐵釘沃勒冷靜地觀察著形勢,忽然發問:“你說過,你之前曾用秘術和毒藥令那些人類昏迷,是嗎?”

  “是的,我以為我成功了,”翼聆遠深深地低下了頭,“可是我錯了……”

  “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沃勒打斷了他,“你還能不能再用一次,讓我們被迷惑的戰士也昏倒?”

  翼聆遠一驚,這才反應過來。這本來是一個很好的解決問題的方法,但自己在一片慌亂中,只怕連自己姓什麽都要忘記了。他充滿羞慚的從懷裏掏出幾個小瓷瓶,將其中的藥物混合在一個中空的小金屬管內。

  “白翅螳螂的毒液用完了,這些混起來也能湊合用,”他自言自語著,似乎是為了緩解心頭的緊張,“就是起效可能稍微慢點。”

  “你最好希望它反應快一點,”沃勒淡淡地說。翼聆遠點點頭,走出石亭,雨滴立即劈頭蓋臉地砸在他身上。

  “這樣最好,”他咕噥了一句,“可以讓人的腦子清醒一點。”

  說完,他閉上雙目,靜靜地感應著月力,一對羽翼慢慢沿著展翼點伸展開來。此時尚且是白晝,這一天也不是起飛日,並非月力強盛的時刻,飛行距離和時間都會很有限。但他也顧不得這麽多了,在精神力的牽引下,跌跌撞撞地飛了起來。

  在風雨中飛行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但雨勢同時也阻礙了敵人的視線。當受蠱惑的巡邏者們發現他時,雙方已經靠得很近了。一名河絡取出復合弓,向著他連發數箭,但在風雨的幹擾下準頭不佳,都被他驚險地躲過。

  終於到了秘術的範圍內。翼聆遠在空中繞了幾圈,發現河絡們的站位相對分散,如果要使毒劑將他們全部覆蓋於其中,就必須要消耗更多的精神力——那意味著他將沒有任何多余的精力來維持飛行。

  但這時候也管不了這麽多了。大不了摔成一攤肉泥,翼聆遠在心裏發狠地想道,就算是為自己犯下的過失贖罪了。這種想法倒是頗能讓人心安,他索性收起了翅膀,在身體由於失去升力而下墜的瞬間,灑出了藥液。

  他調集了全部的精神力,令藥液迅速的混入了雨水中,淋在河絡們身上。這種藥劑是由多種藥物混合調配而成,倉促間不能估準分量,效果不會像白翅螳螂的毒液那麽好。

  在他們昏倒之前,我就會先摔死在他們跟前,翼聆遠想,身子像一塊秤砣一樣,大頭朝下向著地面砸了下去。

  哐的一聲,他的頭頂重重撞在了什麽東西上,一時間頭暈眼花,腦子裏嗡嗡作響,好似有千萬口鐘在顱腔內一齊敲響,接著身子也撞在了上面,好不疼痛。但可以肯定的一點是,自己還活著,身體雖然快要散架,但終究還是沒有散。

  他揉了揉腦袋,吃力地坐起來,感到狂風夾雜著雨點向自己猛烈地刮來,似乎地面上不應該有那麽大的風——空中倒還差不多。睜眼一看,登時呆住了。

  原來自己並沒有落到地面,竟然還在半空中。自己身下是一只木頭做成的大鳥,自己就坐在它的背上。這大鳥雖然形貌醜陋,卻能借著風勢在空中滑翔,已經將自己帶離了戰團。快腳佩羅就坐在大鳥的尾部,操縱著方向。

  “真是難以置信,”他驚魂未定地嘀咕著,“我是不是撿回了一條命?”

  “還沒有!”佩羅聲音發顫地回答,“這只鳥師傅一直在試驗,還不算成品呢,我們恐怕要糟糕!”

  果然,糟糕的事情發生了。木鳥的內部發出了幾聲清脆的斷裂聲,整個軀體也開始傾斜搖擺,好似斷了線的風箏。佩羅臉色發青,連吃奶的勁都用上了,卻仍然無法保持木鳥的穩定,倒是斷裂聲在不斷地擴展,喀喇喀喇幾聲,木鳥的一只翅膀脫離了軀體,接著是頭部、尾部……木鳥很快四分五裂,在半空中化作一塊塊的零件。

  兩個倒黴蛋在歇斯底裏的慘叫聲中向著地面高速墜下,這個高度已經比翼聆遠最初失去羽翼時的高度降低了不少,但離地仍然有數丈,要摔死一個人還是綽綽有余的。真該死,翼聆遠覺得自己的眼淚都快下來了,並且得出了一個富於哲理的結論:這世界上最令人沮喪的事情不是死亡,而是讓一個瀕死的人活過來然後再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