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4(第3/5頁)

  “踩盤子?”翼聆遠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犯罪分子的黑話,“你現在不是用不了功夫麽?還踩什麽盤子?”

  西城的夜和東城相比,可就截然不同了,這裏體現出的是秋葉城美麗光鮮的一面。秋葉的美麗和其他人類的繁華城市並不相同。翼聆遠想起他曾到過的宛州的那些城市:縱然夜色深沉,青樓酒肆門口掛的燈籠依然亮得耀眼,一輛輛馬車或來或往,運送著衣著體面的上等人們;容色艷麗的姑娘們倚窗而立,不斷將如絲的媚眼拋將下來;通宵營業的賭房裏喧鬧聲此起彼伏,財富在這裏飛速地流動著。

  但秋葉並不是這樣的味道,它有著一種恬靜淡然的美。那些矗立在皚皚白雪中的小酒館,有著松木的清香和柔和的燈火。一陣陣悠揚的琴聲從酒館裏飄出,點綴著寂靜的夜。

  “真想去喝一杯啊,”林嬰說,“我好久沒到這邊來喝過酒了,秋葉城的小酒館,是別處見不到的。”

  翼聆遠側頭看了她一眼,這時候的林嬰眼裏閃動著憧憬的目光,既不像是飛檐走壁的強盜,也不像是口無遮攔的流氓,看起來儼然有幾分純真少女的風采,這簡直讓他有些不適應。

  “那我請你喝一杯吧,”翼聆遠突然說,“那幫人今晚防範一定很嚴密,我們著急也沒用。”

  這是一家典型的秋葉酒館,充滿了淡雅的風格。壁爐裏的柴火輕聲燃燒著,松脂的氣息讓人的身上暖暖的。兩人在一張桌子前坐下,這桌子就是一整個巨大的樹樁,翼聆遠看了臉色有點發白。

  林嬰不解地看了他一眼,翼聆遠解釋說:“羽人的本能……看到樹樁這樣的東西,總有點不舒服。沒關系了。”林嬰依舊茫然,他也不便再說什麽。

  秋葉城始終處於人族和羽族的反復爭奪中,戰爭頻繁的時候一個月之內都會反復易主好幾次,因此這座城市留下了兩個種族的不同烙印。這些樹樁都磨損得很厲害,一望而知搬動十分頻繁,大概是羽族占據的時候藏起來,人族占據的時候再拿出來用。

  酒很快拿上來了。翼聆遠按照在其他人類城市遊歷的習慣,向店夥要了一個裝著熱水的小罐,將酒溫了再拿出來,一杯杯慢條斯理地喝著。林嬰卻大碗大碗地朝嘴裏倒著冷酒,看來頗有幾分山大王的風采。

  “沒必要喝那麽急吧?”翼聆遠忍不住說。

  林嬰一笑:“不過是小時候養成的習慣。一起學藝的孩子太多,吃的喝的都得靠搶,誰手軟動作慢了,誰就吃不上飯。”

  “學藝?跟誰學?”翼聆遠有些好奇。

  “當然是跟著賊頭子了,”林嬰往嘴裏扔了塊牛肉,含混不清地說,“我們那幫孩子,要麽是被撿來的,要麽是被拐來偷來的,反正都得訓練成小偷。那時候我們之間別說打架鬥毆,就是弄死一兩個都沒人管,因為被弄死的肯定都是沒本事的,長大了也沒用,早死還能早點節省飯費呢。”

  翼聆遠打了個寒戰,林嬰又是一大口酒灌下去,幾碗酒下肚,臉上有點微微的紅暈,腦子似乎也活躍了些。有些一直以來懶得回憶,或者不願意回憶的事情浮出了水面,在自己眼前充滿嘲弄地跳動著。

  她看見了那座位於瀚州某小城郊外的破敗房屋,年深日久,她已經不記得城市的名字了,印象裏只有永遠灰蒙蒙的天空和布滿沙塵的地面。瀚州原本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除了北都城幾乎沒有其他任何城市,但在一段長期的和平到來時,華族人也曾在這裏建立了一些小城鎮,後來隨著和平的破裂又落到了蠻族人手裏,卻無法再發揮以往的功用了。這些城鎮要麽被廢棄,要麽純粹變成行商歇腳的地方。不過有行商的地方,自然也有東西可偷。

  二十多個孩子擠在一間大屋裏,每天在唯一的一口井裏打水,一個個看起來臟兮兮的。老大每一天對他們進行嚴苛的訓練,不分男女,一律平等對待,獎懲分明。林嬰至今都能記得自己扒光了衣服跪在黃昏的風沙中,一群男孩兒在旁邊指指點點:

  “原來女人就長成這樣?”

  “看起來和我們也差不多嘛。”

  林嬰沒有作聲,牢牢地記住了當時說話的是誰。一年後,在例行的格鬥訓練中,林嬰用一把和銹鐵片差不多的劍割斷了第一個男孩的脖子,刺穿了第二個男孩的心臟。當她即將與第三個人碰面時,那個男孩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渾身抖得好似篩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