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我在飛機和火車之間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選擇了價格更高的飛機,其實時間沒那麽緊張。為了向九州來客炫耀一下我們的科技?或許吧,我也說不清楚。

  “我們要去幹嘛?”宇文非跟著我走入候機大廳,一臉的懵然無知。

  “去發現你的冰坨子的地方,”我簡短地回答,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如果我們不能在那兒找到點兒什麽,你就一輩子在這兒喝魚頭湯吧。”

  宇文非恍然大悟地點點頭:“你終於真正的相信我不是一個瘋子了。”

  “你也可以說,我真正變成一個瘋子了,”我悶聲悶氣地回答,“這個故事教育了我們,人不能頭腦發熱,沖動是魔鬼啊!”

  狗熊那天對我說,宇文非無疑是個瘋子,只不過瘋得很精彩,居然能捏造出這麽一個天衣無縫的幻想世界來。這話原本是人之常情,我聽了卻一陣不樂意。

  “如果你是瘋子,那就說明我是瘋子,我憑什麽要被當作瘋子?”我對著宇文非大發牢騷,“娘的,我還就不信我他媽活了四分之一個世紀,到頭來變成個瘋子!所以我一定要證明我不是瘋子,那就需要先證明你不是瘋……”

  “喝點水,別嗆著,”宇文非不動聲色,把紙杯遞給我。飛機剛剛穿過一片亂流,機身上下顛簸猶如醉漢,我為了壓抑緊張的心情,口沫橫飛的大聲說著話。宇文非卻和往日一般死樣活氣,好像並不是坐在隨時可能一頭栽下去的飛機裏,倒似是在我的小平房裏打坐。

  亂流過後,我松了口氣,看宇文非如此鎮靜自若,倒也佩服。回頭想想,這家夥一輩子只有仰著頭看羽人飛的份,對於空難的後果並無什麽了解。再一想,也不盡然,此人對外界的一切事物反應都相當之遲鈍,怕是把刀都架到他脖子上了,他還在琢磨洗碗到底應該倒多少洗滌劑。

  “讀書多了,思考的東西也越多,”宇文非說,“腦子不夠用了,很多事情顧不得去想。”

  “可不是麽,”我嘟噥著,“你就是想得太多了,龍淵閣在你腦子裏成千面嬌娃了。說不定你回到九州,發現你所有的說法都是錯的……”

  宇文非點點頭:“可不是?人的感覺與外在事物之間總是存在偏差的,瘋子不過是把這種偏差無限放大了而已。也許哪一天我一覺醒來,突然發現根本不存在什麽九州,一切都是我的妄想……”

  “打住!打住!”我叫了起來,“我這個人意志不堅定,好容易下定決心,你可別動搖軍心!”

  我著急出行是為了避免天氣出現問題,需要趕在冬天以前。這片冰川的最佳旅遊季節其實就在冬季,但幾處可能發生危險的景點在這一時段不予開放。那幾處景點並不太重要,對一般遊客而言不看也罷,然而嚴酷的事實是,宇文非就是在其中一處冰川溫泉附近發現的,不趕著去不行。

  這冰川新開發沒幾年,卻已經聲名鵲起,成為國內數一數二的冰川景點,自然有其魅力。雖然我無心觀賞,卻也忍不住要向宇文非炫耀一番,但宇文非一句話把我噎回去了。

  “如果你去過殤州的冰原,大概就不會覺得這地方有什麽好看的了,”他漫不經心地說。

  我帶著深深的挫敗感,領著他一路前行。畢竟缺乏旅遊經驗,出門前算計了一番機票車票景點門票,從狗熊那兒訛來的錢綽綽有余。到了這裏才知道,身上沒點登山靴之類的專業裝備,只能跟著導遊在大路上晃蕩。鑒於景區出售的東西都是天價,在商店裏轉了一圈,我們就只剩下門票錢了。至於回程該怎麽辦,索性不去想了。古人言破釜沉舟,我今天也要破一把。

  我依據網上流傳甚廣的逃票攻略,帶著宇文非溜進了那個單獨收費的冰川溫泉景點。這書呆子笨手笨腳,一不小心沿著山坡滾了下去,雖然只是輕微擦傷,身上的衣物都裹滿了雪和冰渣。

  我嘴裏絮絮叨叨,給他拍打著身上的臟物,忽聽耳邊一聲暴喝:“站住別動!”側頭一看,卻是兩個手臂上別著紅箍的,不知道從哪個地洞鉆將出來,對我們虎視眈眈,作“手執鋼鞭將你打”狀。

  “他們要幹什麽?”宇文非一面清理著灌進脖子的冰雪,一面困惑地問我。

  “幹什麽?就抓你們這些逃票的!”說話者乃一四十余歲的中年婦女,好似一個發過了頭的饅頭,一臉難以自禁的喜悅。看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各景區工作人員也不是傻子,見了那逃票攻略還無所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