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恐怖的蔬菜倉庫

   我瞅著南美手裏那本黑色八開皮面的日記本發了一會兒呆,實話說心裏癢癢的。這本日記本我熟悉得很,藍藍嫁給我兩年中,我每天都要和自己的陰暗心理天人交戰一番,看,還是不看,一度成為我人生中最大的問題。後來我正確地估計了自己的道德修養水平,把監督工作交給了電鋸。一旦發現我鬼鬼祟祟往臥室裏跑,它第一時間在工具箱裏發出巨大轟鳴聲,警告我非禮勿視,否則輕則失血,重則喪命。電鋸的個性言出必行,家裏誰也惹不起,所以我才保持了自己的君子風度,至今金身不破。

   這會電鋸不在,眼前只有狄南美,無論是跟她談道德還是談天賦隱私權顯然都是個笑話,所以我們悄悄蹲在雜物間的角落裏,把日記本翻了開來。

   “xx年九月十五日

    婚禮。現在一切都平靜了。關在洗澡。他很開心。一直唱歌。我,我很累。

    九月十九日

   蜜月結束了。不明白為什麽要去一個鄉下。關說安靜,好睡覺。  

   九月二十七

    早上起來烤面包,剛插上電源,轉頭發現烤好的面包已經放到了桌上。我不記得自己放了原料進烤箱啊。我最近健忘得很厲害,經常以為自己沒洗衣服,其實都已經晾好了。

   十月三日

    n來找我。送上昂貴新婚禮物。退回。一夜無睡。半夜起來發現關在洗手間,他對洗衣機講話:結婚了大家不能開派對,是不是很悶。我是很悶啊。不過關什麽時候開過派對嗎?結婚典禮上認識他的人都不超過三個。

    十月十七日

   遇到n來。從未有過的心動。這樣的男人,為什麽我從前無緣見到。他對我也很注意,一直看我。回家路上遇到關。他在後叫我,我轉身許久找不到他…我的丈夫。”

   看到這裏正是緊要處,諾曼出現了啊。結果啪的一聲南美合上本子,我擡頭看她:“怎麽了?喂,我挺得住。”

   她搖頭示意我收聲,指指我的肩膀。我轉臉一看,我的手機千千站在上面,來電指示燈亮個不停。它很不滿地小聲教訓我:“身處敵境,你可不可以機警一點?我響了好久了。”

    真羅嗦。拿過它按下接聽鍵,竟然是錄音筆:“快點來東郊殯儀館,快,我打公用電話呢。那誰,老大媽,你別敲門行不行,我還沒說完,喂,你別昏倒啊。”

   戀戀不舍地把日記本放回原位,我和南美準備溜出去了。咦,電子鎖開門哪。難道它這麽快就反省了,要鎖我們起來將功贖罪嗎?結果不是的,芭比罵罵咧咧地從我口袋裏跑出來上去親了它一口,門立刻歡蹦亂跳地就開了。牙刷小姐極為憤世嫉俗地說:“男人,哼!”

    我汗如雨下。

    打了個車趕到東郊,偌大一個城市,只有這一個殯儀館。我們站在正門往裏張望,靜悄悄的。隱約傳來的音樂頗為耳熟,仔細一聽,居然是支《總有一天等到你》。——說起來這個行業好啊,市場成熟,開發徹底,不用培育,競爭度低。從來沒聽說過殯儀館有營銷部的,更不用花大價錢上時尚雜志做廣告——黑底精良的內頁上擺一個金色骨灰盒,配一行字:賓至如歸。

    走進去,正想找找我的錄音筆在哪裏,南美已經甩開步子往右手一排獨立的平房去了。我跟上,只見錄音筆站在平房進門的檻上左顧右盼,一看到我們掉頭就往裏面跑。

   跟著跑過一個長長的,陰森森的走廊,兩邊好多門都關著,好象有一陣陣的涼氣從裏面冒出來。只聽到錄音筆滴滴答答的跳躍聲和我的腳步聲。南美竄那麽快,卻非常之輕巧。走廊盡頭,轉彎,上二樓,什麽年代了,樓梯還是木的,嘎吱嘎吱響。人家一只小電器跑得挺快,害我喘著氣問:“去,去哪裏啊。”

    錄音筆在左手第一個房間門口嘎地停下來,門上三個碩大的紅字:停屍房。

   我後背的寒毛嗖的一聲全部立起來,彎腰拿起錄音筆,不知怎麽就壓低嗓子問它:“來這幹嗎?”它紅燈一亮,回放半個小時前的一段對話。只聽見一個男子聲音說:“你確定在這裏?”我聽出來這是諾曼。

   另一個男人答道:“肯定。我早上親自來看過。就是你要找的那個。”諾曼:“我一個人上去。二樓停屍房右手三號對吧。你把車開遠一點。”

   錄音筆把回放關掉,開始羅羅嗦嗦告訴我,它如何趴在那輛車的後面動都不敢動,經歷了在市區龜速行駛時被人抓現行的危險和出郊區後飆到一百八十公裏的生死一線。這輛車如何先送藍藍去上班,兩個人還在車廂裏接吻。然後就在四海大廈下面接了另一個男人上車,其樣子之醜陋實在應該在公眾區自殺以告慰天下育齡婦女。然後就到了這裏,它給我們打電話還嚇昏一個老太太,醒過來非要說它鬼上身,也不想想人家是個電器,上個鬼身啊。我打斷它問怎麽只錄這點,它說之前也有和藍藍的對話,怕我受不了刺激已經直接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