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魚松

在街坊們眼裏,蠻小滿的父母是這一帶非常有名的一對奇葩。

媽媽鹿滿本是首尾港城老街區一中等人家的女兒,上有一兄,下有一弟,長得也不錯,又有正統的獸族平民紋耀,怎麽看都應該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僅憑姓“鹿”這一點,在鹿氏天下的獸東,嫁入豪門望族都是順理成章的。

可是,她偏偏喜歡上了一個白身小販。

蠻志當時在老街一帶走街竄巷賣自制的魚松,推著一個小車,走到哪兒賣到哪兒,邊賣邊做。

鹿滿姑娘吃了幾次蠻志做的魚松,變得對魚松越來越挑剔,不斷給蠻志出難題,什麽“要那種甜味而不是糖味兒!”“吃不出魚味了還叫什麽魚松?”之類,讓旁邊買魚松的人都覺得這些要求即使是對名店名品來說,也有些過份的。

然而,蠻志總是有辦法讓她的無理要求成真。他會消失一段時間,再次出現時,被她挑剔過的東西往往會讓她再無話可說。

幾次下來,鹿滿就成了蠻志的“助賣”,在他的貨攤旁一邊吃一邊幫著高聲叫賣。蠻志說些取悅顧客的俏皮話,她也會跟著接下茬,然後一起笑起來。

蠻志會為她特制一些小吃作為酬謝,每次都會讓她在品嘗之後,不禁熱淚盈眶。

她成了他實質上的生意夥伴。每天她都會出現在他的貨攤旁幫著叫賣,說著產品的種種好,以及這樣的好如何地難得。她的種種誇獎不時讓蠻志拍腿叫絕,連說自己一直做這個都說不出這麽到位的話來。然後兩人再互相逗貧一番,最終以大笑收尾。

時間一長,就顯得惹眼了。

鹿滿的父母終於跟女兒說起了這件事,要她跟那個白身小販保持必要的距離。

“他是天才。”鹿滿肯定地說,“一個人一輩子都不一定能遇到的人。”

“賣魚松也要天才嗎?”做會計的母親詫異地看著女兒。

“當然,做什麽都有天才和庸人,一個天才的小販比一個平庸的國王有趣多了。”

“小販怎麽能和國王相比?”

“我比的是天才和庸人。國王和小販只是人們加上去的稱呼,可天才就是天才。”

眼看女兒與母親就要爭吵起來,做教師的父親趕緊維持長輩的風度,他深知處於青春期的男孩女孩能如何地不顧一切。他提出,讓鹿滿買一些能充分體現蠻志天才的魚松作品回家,大家一起來品嘗一下。

第二天,鹿滿就從蠻志那裏買了一些有特點的魚松回家,讓父母兄弟一起品嘗。結果,只有弟弟說確實好吃,父母和哥哥都覺得與一般的魚松並沒有太大的區別。

“那很可惜,你們長著嘴吃東西只是用來充饑的……”鹿滿同情地看著他們。

“那你說說看,到底好在哪兒?”父親很克制地問她。

“這是藝術,藝術是沒法說好在哪兒的,懂了就懂了,不懂再說也沒用。”

“什麽藝術?”母親已經有些忍無可忍了,“魚松能和戲劇、歌舞相比嗎?”

“當然,”鹿滿反而越來越冷靜,“藝術的目的就是帶給人內心的感動,這些魚松就給我這樣的感覺。我只是隨口挑剔幾句,他就能做到讓我心服口服。你們想想,即使最偉大的藝術家也不會如此洞悉另一個人的內心吧?甜而不是糖的味道,你們會如何做?他做到了,不再用糖,而是用酒和魚的本味調和成一種甜的感覺,只是一種感覺,不是糖的那種庸俗的甜。”

“只有你有這樣的感覺。”媽媽說,“這樣做生意,效率也太低了點兒吧?”

“有能吃出妙處的人就夠了,生意做得再大也未必快樂。他很快樂,他喜歡自己做的事,會一生快樂。”

“我關心的是你的快樂。”父親說。

“和快樂的人在一起,總比和不快樂的人在一起更容易快樂吧?”

“從現在開始,你暫時不要離開家。”父親決定正式使用監護權,整個獸國都認可這樣的做法,父母有權讓未成年的孩子不離開家。

“那到我滿18歲的那天,會立即離開。”

一天之後,鹿滿的父親和哥哥一起找到蠻志,說明身份後,要蠻志立即離開,不要再見鹿滿。

蠻志聽完他們說的話,反應了一會兒,變得非常激動和興奮,他有意抑制著自己隨時會爆發的笑,最終還是沒有克制住。

鹿滿的哥哥開始打他,他完全不還手,不管怎麽打他,一直在笑。旁邊幾個等著買魚松的顧客看不下去了,把他們拉開。蠻志的臉上仍然帶著興奮的笑容,像是中了頭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