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血炎龍 1(第2/11頁)



  她沉默得太久,蘇蘇困惑地呼喚:“染海?”染海攥緊韁繩,只吐出半句話:“如果他們來了……”蘇蘇沒有覺察她的不安。紅發女孩心不在焉地撫摸著綁在鞍側的長槍:“如果他們來了,我就叫他們哪兒來的哪兒滾回去,你放心。”染海只能報以酸楚的微笑。

  她離開蘇蘇家的牧群,繼續策馬向前,不斷在長蛇般的隊伍中發現熟識面孔。獨眼的戈羅在馬背上打著瞌睡,大合薩的年輕助手翟朱坐在車轅上,抱著木碗挑揀龍血花的種子,巴庫正絕望地想要分開兩頭爭風吃醋的種羊,金色眼瞳的射手雷鐸修格如往常一樣被姑娘們層層包圍。她不認識的人卻多得多。父汗可以叫出他們大半人的名字,或至少記得他們出身哪個家族。他總對米夏說,不認識自己子民的汗王,還不如不認識路途的瞎馬。然而這只是斡爾朵和左近的家族,整個右菩敦部在雁砬子山會合之後,隊伍將擴充至眼下的十倍之大,到那時,即使是父汗也無能為力了。

  照規矩,遷往新牧場的路上,每家每戶的女主人都得趕著最體面的篷車,走在隊伍的前頭,她們的男人騎馬在旁並行。女主人車乘之後,是運送雜物、糧草與營帳的牛車,兒子和未婚的女兒們看護著牧群,走在隊尾。染海和娜斐如今是有丈夫的人,不該再像往日那樣隨意騎馬趕路。可是姐妹倆的篷車前後相銜,讓染海覺得不自在。從婚禮那夜之後,娜斐就有點避著她,奪罕一旦稍為接近,娜斐更是逃得連影子也不見,不是想起什麽東西落在別處,就是急著去喂她的棗紅馬。染海隱約明白她鬧的什麽別扭,卻又無法開口解釋。

  她繞過娜斐的篷車。妹妹低著頭與侍女說笑,仿佛不曾發覺她的存在,本該在車旁同行的奪罕也不見蹤影。染海為此松了一口氣。

  她讓白母馬跑得更快些,直穿過侍衛們的馬匹,來到隊伍最前端。

  大閼氏的白牛皮篷車在父汗身後碌碌行進,拉車的三匹挽馬都是十歲上下的壯年,一色的赤鬃雪蹄。米夏從車簾裏冒出頭,像模像樣地皺起眉頭教訓她:“你怎麽不坐車呢?女人應該坐車呀。”染海笑眯眯瞥了弟弟一眼:“你怎麽不騎馬呢?男人應該騎馬呀。”四歲的男孩漲紅了臉。他已經聽了一肚子巴藍王和迦羅華的英雄故事,卻還沒行過成人禮,個頭甚至還沒高到能爬上馬背的地步。米夏朝她吐了吐舌,悻悻縮回車裏。

  額爾濟聞聲回過頭來,染海立刻收起臉上的笑容。

  “我不記得我生了個有胸脯的兒子。”額爾濟擰著眉,“成了家的人,還這麽沒規矩。”染海反倒策馬上前,趕到他身邊。“父汗,他們真的會來嗎?”“你說呢?”額爾濟看她一眼。

  染海躊躇良久,才說:“我們今年走得早,他們趕不上,或許會自己知難而退。”“要我說,不是走得早,是走得太晚。咱們往西南去,他們從東南面來,最終跟咱們奔的是同一個地方,卻未必比我們慢哪。”額爾濟不緊不慢地說。

  “可是……”額爾濟搖頭:“閨女啊,我知道,你是非要親眼看見,才肯信。”染海被點穿了心思,索性也不再隱瞞。“我想,這兩天查爾達什還是留在母親那兒……我去南邊看看。”“一個人不成。你得帶上兩個幫手,去找南邊的遊哨,跟他們一塊兒行動。”父親疲憊地擺了擺手,“去吧去吧。”那天夜裏,染海和泰拉蘇蘇兩個人停下來紮營。

  宿營地是一處小丘的背風口,接近鐵河,已離大隊南面八九十裏地。秋夜寧謐,一路行來平靜無事,連先前派出的遊獵哨衛也沒遇上,染海幾乎疑心她們走錯了方向。

  她牽著兩匹馬到河邊飲飽,取回一小罐水。蘇蘇已經把火生了起來,兩只剝了皮的野兔串在沙荊條上,在火上烤著,香得勾魂。

  “不該生火的。”她皺眉,把水罐擱在蘇蘇腳邊。

  “我冷嘛。”紅發女孩整個蜷縮在鹿皮鬥篷裏,單露出一只手轉動兔肉。“沒有火,夜裏來了狼怎麽辦。你不怕狼,我可怕。”被群狼包圍的記憶令染海打了個寒戰。“人比狼更危險。別說引來左菩敦人,單來幾個馬賊,咱倆也就算是完了。”女孩遞給她一只滴油的兔子,咯咯笑道:“那有什麽,你男人手下還有個最剽悍的馬賊頭子呢。”染海的臉沉了下來:“他不是我男人。”“你倆不是挺要好的嗎?聽說他一次也沒進過娜斐的營帳,倒常上你那兒去呢。”蘇蘇歪著頭看她,神情像只好奇的鵪鶉,“怎麽,拌嘴啦?”染海避開朋友的視線,低聲嘀咕:“沒怎麽。”半個月來,她與她的新婚夫君似乎達成了某種怪異的默契。奪罕偶爾造訪她的營帳,並留下過夜。每逢這種時候,染海便遣開侍女,讓她們把查爾達什送去交給母親照看。母親對此十分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