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啞舍·五明扇(第4/8頁)

畢竟這樣的話語,也就只能是初生留犢不怕虎的少年郎 才能說得出。

朱元璋並未動怒,反而是欣賞的看了眼站在殿中央的孫兒,並未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今天你來這裏,是為了你的父親?還是為了那些官員?還是別的什麽目的?”

朱允炆的身軀微微一僵,他自然可以說是為了擔心父親觸怒皇祖父 ,也可以說是不忍皇祖父殺孽太重有違天和。甚至還可以用四書五經中大段大段的道理來駁斥他。但他忽然想到父親曾經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永遠不要在你皇祖父面前說謊

所以,朱允炆低下了頭,老老實實的承認道“我的同窗程聰今天沒來大本堂上課。。。。”

朱元璋輕輕地展開折扇,像是很滿意孫兒的回答,微翹嘴角點點頭道“朕知曉了,明日便任讓回去上課。”說到這裏,他停頓了半晌,這才鄭重的說道“至於你說的如何分辨荊棘與枝幹,總有一天朕會讓你知道的。”

朱允炆聞言一震,隨即體會到了皇祖父話語間的未盡之意,無措的擡頭和父親對視一眼,父子倆均在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亮光。

公元1398年 禦書房

朱允炆心情頗為復雜的坐在禦案後,他知道自己總有一天會坐在這個位置上,但是卻沒有想到,這一天來得是怎麽的快。

父親朱標渴望這個椅子渴望了二十五年,卻在六年前因病去世了,皇祖父力排眾議,立他為皇太孫。在前不久駕崩之後,這大明帝國的皇位,就落到了他的頭上。

今年才二十一歲的朱允炆覺得肩頭異常沉重,他這樣年輕,又怎麽和皇祖父一樣把持好這個帝國?

朱允炆盯著禦案上靜靜躺著的那把折扇,皇祖父在去世前,已經把這折扇的來歷和奧秘盡數告訴了他。這也讓他了解了為何皇祖父篤定他殺的人都是荊棘上的刺,而不是枝條。

只是,他並不是想那麽想用這把五明扇。

他從小在皇宮中長大,見過了太多的爾虞我詐。

這裏的人說假話已經成了本能,因為有時候,不說假話根本活不下去。

況且,有時候即使說的是真話,也會被人當成假話。

而知道別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到底是幸福還是不幸呢?

朱允炆想起皇祖父,覺得他這一生活的並不快活。

“明哲,你想知道他人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嗎?"朱允炆擡起頭,看向在一旁陪她參閱奏折的程聰。明哲是他的字,取自《中論》明哲之士曰聰。

程聰的年紀和朱允炆差不多,他父親本是吏部的參知政事,被李善長案牽連,若不是朱允炆那次鼓起勇氣的求情,,他和他的家人恐怕早就已經成了那些冤死的靈魂。而且在朱允文登基之後,他就被封為內閣侍讀,雖然官職不高,但可以直接在禦前侍奉。這樣的榮耀並沒有讓程聰失了分寸,反而越發謹慎小心起來。只見他沉吟了片刻,放下手中的奏折恭敬道”陛下,先不說水至清則無魚,這假話又是如何判斷的呢?若微臣知道河北大旱,而卻上報一切安好,這是假話。但若微臣不知道河北大旱,而下面的官員卻上報一切安好,微臣把這奏折呈到陛下面前,那這算是假話還是真話?“

程聰說的有些繞口,但朱允炆卻被說得一愣,頓時如醍醐灌頂。怪不得皇祖父殺了那麽多人,實際上也不可能有那麽多人膽敢欺君。除了皇祖父想要殺雞儆猴去掉異性開國功臣的心思外,其他大部分都是無辜冤死的,更何況欺上瞞下是官場上的潛規則。

只是皇祖父因為年少時的窮苦經歷,對貪官汙吏有著骨子裏的仇恨,對於官員就有著天然的不信任感,這一點即使是當了皇帝也沒有改過來,一個月的奉祿只有區區七石五鬥。朱允炆曾經好奇的打探過,一石祿米與就相當於五錢銀子,也就是兩石祿米才等於一兩銀子,少得可憐。更別說官員們都有一大家子要養,包括下人仆役,做官做到這種地步,不鋌而走險根本就活不下去。

即使皇祖父對貪官汙吏的嚴懲更是亙古未聞,在剝皮實草這麽殘酷的刑罰下,貪官依舊是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這又是為什麽呢?

朱允炆在這裏神遊天外,但程聰並不贊同他在這種情況下開小差。整了整一袍,程聰恭敬地進言道”陛下,關於燕王殿下的事情,應當有所決斷了。“

唇邊漾起苦笑,朱允文心想皇祖父朝異性功臣揮舞屠刀之時,卻大肆分封諸侯王。皇祖父生前分封的二十五個藩王,其中二十四個都是他的叔叔。就因為功臣宿將都被誅殺殆盡,所以軍權都落在了藩王手中,幾乎每個藩王都擁有著自己的軍隊,位高權重,幾乎成了一個個小帝國的宗主。而他就像一群狼包圍下的弱小羊羔,就算是應天府的明城墻修建的再高再結實,也都無濟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