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幹戈

大師悠閑地坐在自家庭院中,拿著一卷古棋譜,自娛自樂地打譜下圍棋。

他手裏摸著的是蛤貝雪印圍棋子,面前的是一塊厚達7寸4分的獨板榧木棋盤,這套棋盤和棋子是他最近新收的物件,正是新歡期,所以最近幾日經常拿出來顯擺。

蛤貝是天然貝殼,根據厚度從薄到厚分華印、月印和雪印。越厚的棋子就代表蛤貝的年份越老,紋路越細。因為屬於不可再生資源,蛤貝的圍棋子近年來都已經買不到足夠厚度的了,大師手中這套蛤貝雪印,紋路細膩,是精品中的精品。更難得的是那套180枚白子,每一枚的大小和厚度都一致,另外181枚的黑子也都是用明治時期的那智黑石打磨而成。而那尊獨板榧木棋盤,是取自一棵800年齡的榧木,光樹墩的陰幹就花了近一百年,之後才做的棋盤。這獨板榧木棋盤色如黃金,觸手若紙,隱隱還傳來陣陣木香,令人無比陶醉。

使用著如此等級的棋子和棋盤,大師每落下一子,都會發出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庭院中悅耳無比。

大師其實對圍棋並不是很精通,卻十分享受這個過程,可惜圈內的好友們不是看不上和他下棋,就是對圍棋毫無興趣,因此他只能淪落到自己打棋譜。

感覺自己的档次又上升了那麽一點點,大師滿意地喝了口手邊泡著的明前龍井,同時聽到了一陣輕巧的腳步聲。

能不經過他本人同意,管家直接就放進來的人,肯定是他的那些老友。他也沒轉頭,直接就笑著嚷道:“來得正好!快來陪我下棋……呃……”

大師的聲音嘎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名年輕男子悠然自得地在他對面坐了下來。

這年輕男子正是前陣子大師幫忙給他開了家古董店的老板,他身上穿著的赤龍服在陽光的映照下熠熠生輝,卻透著讓大師為之膽寒的氣息。

“怎麽?不歡迎我來?”老板掃了一眼棋盤,隨手拿起一旁的黑子,“吧嗒”一聲落下一子。

“怎麽會呢!”大師笑得有些勉強,他放下手中的古棋譜,拈起一枚蛤貝雪印棋子,猶猶豫豫地放在了棋盤上。不過想起老板曾經送他的好東西,大師又忍不住搓手問道,“可有什麽事我能幫上忙的?”

“我想要你收藏裏的一件東西。”老板也不和他客套,直接把帶來的雜志翻到某一頁遞了過去。

大師接過來一看,詫異地挑了挑眉。這是一份他的專訪,雜志是好幾年前的,時間已經久到他都忘記自己接受過這樣的采訪了。“哎呦喂!我當時的頭發還很多嘛!”大師第一時間注意到的是自己的照片,哀怨地摸了摸已經光溜溜的頭頂。不過他也沒花太長時間哀悼他的頭發,見老板淡然的目光投注過來,便立刻召喚了管家去收藏室把老板想要的東西給拿過來。

兩人在等待的時間裏,就有一搭沒一搭地下著圍棋,大師喝了兩口茶也緩過勁來了,動手又給老板沏了一杯。兩人沒有再說話,喝茶下棋,倒是極有默契。

沒過多久,管家便推了一輛板車過來,上面放了一個碩大的錦盒。憑著輪子在青石板上通過的聲音來判斷,這個錦盒裏的東西應該特別沉重。

管家把板車停在兩人旁邊,輕手輕腳地把錦盒打開。在黑色的絲絨布上,靜靜地躺著一個造型奇怪的物事,類似於漢字裏的“幹”。這件物事整體居然能有一米多長,而且通體全都是用純金打造的,之上又有很多坑坑窪窪的凹處,像是被利器鈍器所擊打過。

“這個到底是做什麽用的?應該是件擺設吧?但都是純金打造的也太土豪了,不過看起來年頭挺久遠的。我當時收下來,也是覺得對方要熔掉做金條太可惜了。”大師的收藏有很多,但他只專精於古董修復,不可能每一樣東西都知道來龍去脈。當時的雜志訪談就談起了這件事,這件奇怪的古董也是他當初拿出來舉例用的。

老板伸手摩挲著那古物,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在許久許久之前,他好像也曾問過同樣的問題。

※公元前228年※

“大公子,此物乃何用?”才十二歲的綠袍少年還未到束發的年紀,長長的頭發披散在其後,就像是只有八九歲的模樣,只是那充滿稚氣的面容上,卻一直掛著嚴肅的表情,讓人忍不住想要逗弄他。

真想去捏捏對方毫無表情的臉。扶蘇按下蠢蠢欲動的手,看了一眼少年所指的物事,淡笑道:“這是一套純金打造的兵器模型。”

他們現在站著的地方,是練武所用的半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