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果(第3/10頁)

觀禮的人們一次次地失望,眼見剩了最後一位王子,氣氛頓時膠著凝滯,連風也停了呼吸。蘭伽喜歡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一振長袍,颯然離座。他回望高台上的母後,白蓮淡金的狐裘映入眼簾,燃起他眸中的火焰。

撫摸著腰畔的金銅匕首,蘭伽鎮定地與桫欏面對面,近得能聽見她嬌柔的喘息。他不理會司禮官在旁敦促,兀自耐心地端詳,那仰起頭才能飽覽的雪般容顏。

“王子終於來了。”

桫欏對他的稱呼與別人不同,蘭伽聽出情意,怡然笑道:“是,我說過我會證明,對公主之愛,天地可鑒。”他說完,自信地伸出了手。同時,心裏有極細微的一絲猶豫,他的不堅定真會被寶盒識破嗎?不,他不能胡思亂想,當前此刻,一心一意是最好的應對之道。

桫欏的手與他合在一處。他的心忽然怦怦直跳,貪戀地凝視她比母後更奪目的容顏,那種帶有侵略性的媚惑眼神,他不曾從誰那裏見過。直至這一刻站於桫欏面前,他明白自己成為一個男人,其他所有人,都視他為一個十三歲的孩子。

桫欏收回了手,蘭伽恍然驚覺,看到司禮官晦氣的臉和兄長釋然的表情。他也失敗了?他甚至沒有想到那個寶盒,在那一刻,他分明是這樣執著地戀著桫欏的美色。可為什麽,她不愛他?是,唯有她不愛他,才能解釋他不是天命的那人。

“為什麽?”他憤然地朝桫欏怒吼,司禮官擋在她面前。

像烏雲盤桓在碧藍的湖面,桫欏的眼眸染了一層青灰。她的臉血色全無,並不理會蘭伽,憂傷地問著司禮官:“難道蒼堯未來的國王,已經不在了?”

群臣意識到這個大典最終讓蒼堯朝廷顏面盡失,一時騷亂起來,領頭跪拜的三位重臣立即走進禦帳,請四位王子即刻回宮,以防有變。蘭伽的手始終按著匕首,他盯了桫欏的背影望了良久,燒心似的掙紮。他不敢往高台上看,生怕母後已怫然離去,而握住匕首就如同握緊了他發下的誓言,只要他奮力拔出,就不算辜負。

桫欏終究去得遠了,王宮護衛左右護送她入宮,宮城附近觀禮的百姓一陣嘩然。蘭伽的匕首依然藏在腰畔,和兄長們倉皇回到了寢宮。

遠處,紫顏輝麗的身影如雲霞飄過。

蒼堯將有大難。

一日之內,這句傳言鋪天蓋地,無論走到哪裏,人們都在竊竊私語,解讀這句話背後的涵義。天又飄起了細雪,像零落的淚一粒粒悠悠旋轉,仿佛某種預兆。百姓將上天的旨意與四位王子的失敗縈系在一起,怨懟與指責紛沓而來,圍聚在王宮附近不肯離去。權貴們生恐大難臨頭,幾次進宮與王後商議對策,請求太子出面穩定民心。

“好端端的國家,怎會有人信這種謠言?”側側在天淵庭的閣樓中眺望來往焦躁的百姓,返身對紫顏道,“這下如了千姿的意,坐享其成,由百官求他去娶桫欏。”

紫顏斜倚在綠雲石芯羅漢榻上,捏了艾冰送來的一塊綠玉髓把玩,此物為中土所無,是極有靈力之物,他正思量要送人,聞言輕笑道:“他也未必能明白咒語。”如果祝福之盒的傳說是真,除非桫欏身上流著蒙索那王室的血液,且與千姿兩心相印,才能真的通曉那個咒語。桫欏,那個被千姿撿來的流浪女子,真有可能是王室遺孤?

紫顏暗暗搖頭,胸口的玉麒麟也跟著一蕩。若是那個靈力超凡的人在,大概有辦法知道咒語罷。他這樣愉快地想。

側側撇嘴道:“這要看你們信不信桫欏的預言。說到蒼堯的國王,沒人比千姿更有資格,若非王後的偏心……”

“並不是偏心。千姿想要的天下太大,王後只能給他一個王座,而不是整個蒼堯。”

“我……不明白。”側側睜大眼看著他,長生也在旁豎起耳朵。

“千姿想要的,會令蒼堯舉國上下付出很多。”紫顏神情凝重,想到王後白蓮臨別的那句話。我沒有他那麽貪婪,或者,那是我不要的雄心壯志。她是個想守住國土安穩過日子的婦人,對小兒子的偏愛雖出於私心,但更多的是對大兒子的恐懼。千姿想要君臨北荒之地,蒼堯國最終會面臨何種境地實在很難說。

“造化弄人,依我看,太子無論如何必須與桫欏公主再次試盒,就算他不願去,迫於朝廷的壓力也要去一趟。我看,先生不妨托他向王後要那把剪子……”左格爾惦記著相思剪,凡是與千姿和王後有關的事都會反復念叨來去。

長生得意地想,親疏有別,少爺收了剪子之事目前只告訴他一人,這左格爾再留多久也是枉然。

紫顏無視長生擠眉弄眼,道:“說起來,紫某耽誤左格爾先生多日,這一路未能有何補償,真是抱歉。可惜那把剪子是我必得之物,不能送給左格爾先生作為心意。”左格爾笑道:“哪裏,我自以為通曉北荒諸事,但見了先生才知人外有人。生意財貨少了,眼界氣魄大了,一樣是值錢的財富。”紫顏道:“左格爾先生不必客氣,我那兩位朋友頗有點珍藏的玩意,你喜歡什麽,改日我央他們送幾件來,也算不白白相識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