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回京受審(第3/6頁)

我黯然一笑,道:“往事如煙,倒是多謝李將軍謬贊了。”

“先生……”韓廣紅拍了拍我的手,一時無言。

路過旗縣的時候,韓廣紅給我找了個好地方,仔仔細細洗了身子,換了套衣服,人也精神不少。我當時看著自己失了血色的皮膚,輕輕摸著那些傷痕,心中針紮一般地痛。

肩膀上手腕上的皮肉都爛了,即便結痂也一輩子消退不了。韓廣紅臉上的傷疤也破了相,可那是他的戰功,我這又算什麽?

半月後,大道上人越來越多,往來的公家車馬也不少。邱濤不再擔心韓廣紅來硬的,漸漸放肆起來。

“就要入京了,若是明可名不在囚車裏,恐怕韓將軍也難做人!”邱濤大聲道。

我沒聽到韓廣紅怎麽說,想必是氣得不成。

“韓將軍,沒多少路了,囚車也顛不壞我。”我掀開車簾,對韓廣紅道。

韓廣紅讓人在囚車下墊了厚厚的稻草,逼著邱濤換了副輕號枷板,面帶愧色的送我上囚車。

其實,我已經很感激韓廣紅了。人能夠不落井下石已經算是不錯的了,能夠仗義相救更是難能可貴。這一路上受到了韓廣紅的照顧,舒舒服服已經到了京師門口,我不知道該怎麽謝他。

邱濤押著我到了大理寺,交給當值的郎官簽押。那值星官批了張字條,上寫道:“都察院暫監。”邱濤一拱手又押著我的囚車前往都察院。

從大理寺到都察院幾乎是從城南走到城北,一路上也沒怎麽張揚,卻還是有無數人圍觀。萬幸大部分都不知道我是誰,犯了什麽罪,卻還是有人湊熱鬧朝我扔了點爛菜葉。

邱濤自然是不會幫我喝止那些人的。

“就是他嗎?”都察院的值星官比大理寺的和藹許多,不過不是對我。他打量我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物事一般。

“一切都好,就是他的腿怎麽了?”那人問邱濤。

“他本就是個殘廢。”邱濤淡淡道。

值星官應了一聲,對左右差役道:“秤了體重送酉字九號監。”

當下有差役除下我的枷板,用大秤秤了我的體重,隨口一報,拖著我往酉字走去。

我從未來過都察院,只知道都察院是監管違制官員的部閣。原來都察院也有監舍,還這麽大。

酉字九號監是一間大監,裏面四散坐著三五個人,都不說話。我被差役扔了進去,差點砸到一個。

那個差點被我砸到的罪官年紀倒不大,也就四十開外。見我久久不能站起來,好心扶了我一把,讓我靠著墻坐下。我輕輕道了聲謝,他也沒理我,又回到剛才的地方,盤腿坐著閉目養神。

倒是離我四塊磚遠的一個中年人,冷聲哼了一記,陰陽怪氣道:“這種地方,還講禮嗎?”

其實我也不知道他是說“禮”還是“理”,不過心中掛念著家裏的兩位嬌妻,也沒心思和他搭話,也就閉口不語了。

“喂,你是文官?”他又問我。

我擡頭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外官?”

我還是點了點頭。

“哪的?”

“遼東。”我懶懶答道。

他突然笑了,笑了很久,方道:“你在遼東都能給人查出來違制,也真他媽的白混了。我可不同啊,我是天子腳下撫了逆鱗。真他媽的,滿大街都是違制的車馬,就他媽的偏偏查上老子的了!”

他吐出嘴裏的稻草,朝我挪了兩步,又問道:“你年紀也不小了,我怎麽沒見過你?哪一科出身的?”

我搖了搖頭,沒理他。

那人又咬著我問了些廢話,我索性也閉起眼睛,不理他。

一直到吃飯我都沒說一句話,他也覺得無趣,訕訕走了。那個扶我的,見我腿腳不便,幫我拿了飯菜。

老實說,都察院的飯菜比天牢那邊的強多了,他們甚至還在菜裏放鹽。據我所知,天牢裏的飯菜除了沙子沒其他的佐料。

那個嘮叨的在我進去三個時辰後被傳走了,不知怎的,牢裏氣氛似乎輕松許多。那個幫我那飯菜的走到我身邊坐下,道:“還好你沒和他多說什麽。”

我感謝他的幫忙,態度自然也謙恭一些,問道:“有什麽不妥嗎?”

“你不知道,他是都察院的人,專門假冒罪官,套人口實。進到這裏的人,多少有個一憎二怨的,一疏忽,禍從口出,原本清清白白的也給人套了罪名。”他又替我把碗筷放在了外面。

我道了謝,又道:“唉,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你是明可名吧?”那人突然問我。

我吃了一驚,極少在朝堂上露面,他居然認識我。

“兄台是……”

“嘿,果然是你。我剛才見你腿腳不便,心裏就在說:可別是明可名。還真是你!你倒是變得多了,沒幾年功夫連頭發都白了。”他低頭自顧自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