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第4/11頁)

老師傅一怔,然後長長嘆了口氣,“不在嘍,老話說得好,慧極必傷。那麽驚才絕艷多才多藝的人,老天是會嫉妒的。很早就去世了。作品也沒留下多少,所以我剛剛看到這幅畫才這樣吃驚,沒想到還有跟我一樣崇拜他的人……”

範海辛忍不住側頭看了一眼還是跟在他身邊的幽靈少女,她是真的崇拜這個安瀾先生才學他的畫風麽?但老師傅講了這半天安瀾先生,她又好像是在聽別人的事,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到底有沒有關系呢?

範海辛決定去查一查這個安瀾先生。他問:“那這位安先生還有後人麽?”

不過一時口快說漏了一個字,卻惹來了老師傅鄙視的目光,“什麽安先生?安瀾是人家的字,安瀾先生姓袁,叫袁立海。”

範海辛還沒反應過來,身邊的幽靈少女先有了動作。

她捂住了自己的心口,眼淚就像湧泉般順著臉頰滑落,哽咽著夾著幾不可聞的一聲低喃。

“……阿海。”

“……這是我畫的。”

比起不知道名字的幽靈少女,搜集袁立海的信息就容易多了。

隨便在網上一搜就有。

名字後面還帶著生卒年月,詩人、作家、散文家、畫家……一堆頭銜。旁邊還有張照片。

那年頭的黑白照片有點失真,但相貌還是看得清楚。臉龐方正,五官英俊,的確和範海辛有幾分相像,但看起來比他柔和許多,透著溫文儒雅的書卷氣。

袁立海的作品網上也能找到。

範海辛在國文上的造詣有限,新詩舊詩統統看不懂,散文似懂非懂,只覺得有點無病呻吟的矯情。倒是畫作還讓人看得舒服一點。

據說有兩幅就收在白岱市博物館,範海辛還抽空去看了實物。

幽靈少女當然也跟著去了。

一幅花鳥,一幅仕女,隔著玻璃掛在墻上。

範海辛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覺得風格的確和幽靈少女那幅自畫像有點類似。

幽靈少女則看得更仔細,直接就飄到玻璃窗裏面去了。然後跟範海辛說:“……這是我畫的。”

範海辛看了看畫的落款,龍飛鳳舞的豎排小字,他一個也沒認出來。下面一個紅色的印章倒是認出了一個“安”字,他想說不定還是受那個裱畫的老師傅影響,先入為主有了“安瀾”這兩個字的印象,才蒙出來的。

署著安瀾的名字,以袁立海作品的名義收在博物館裏,幽靈少女卻說是她畫的。

範海辛更願意相信幽靈少女。

畢竟她都已經死了,詆毀一個同樣死掉的人,還是她能記得的唯一的人,有什麽意義呢?

但這樣一來,事情就有點復雜了。

這幅畫是幽靈少女畫的,幽靈少女畫的那幅“自畫像”又被裝裱店的老師傅一眼認成袁立海的作品。就是說,這並不是一幅兩幅的問題,而是流傳出來的袁立海的畫,大概都是幽靈少女畫的。

這算什麽呢?代筆?還是剽竊?

範海辛看著幽靈少女,問:“既然是你畫的,為什麽會是袁立海署名?”

幽靈少女偏起頭,像是在回憶,斷斷續續道:“……阿海字寫得好……有一天我畫完畫之後……他握住我的手,在畫上寫了首詩。我歡喜得心都要跳出來了……他離我那樣近,還對我笑了……他說,以後只要我畫了畫,他都幫我題字……”

——尼瑪!

範海辛簡直想直接罵粗口,這完全是騙小女孩的棒棒糖的節奏好嗎?什麽幫她題字,他都簽上自己的名字蓋上自己的章了好嗎?利用愛慕自己的小女生沽名釣譽,這也太無恥了一點。

“竟然沒有人發現嗎?難道以前沒有人見過你畫畫?你的朋友親人呢?”範海辛問。

幽靈少女搖搖頭,眸中一片黯然,“我沒有朋友……阿海也不讓我見他的朋友,怕丟人……”

他霸占了人家的畫,當然不想她見其他人。丟人?丟人的是他吧?

範海辛嘆了口氣,“你滯留人間不會就是為了這個人吧?他根本不值得啊,他騙了你……”

“我知道。”幽靈少女輕輕打斷了他的話,聲音淒楚,“我都知道,他從來沒有喜歡過我,每次對我好,都別有用心……但……我喜歡他啊……從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歡他啊……”

範海辛閉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