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4/5頁)

“我明白了,樹木鋸斷後留下的基樁上可看到一圈又一圈的年輪!有多少輪,便有多少年,楚國借用梼杌二字為編年史,實在太恰當不過了!”宇文恍然大悟,情不自禁地一擊掌。

“孺子可教!”無為子難得地稱贊了宇文一句,“殘杌千代木,廧崒萬古煙。古楚有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艱辛創業歲月,也有問鼎周室的輝煌,豈會用兇惡的代名詞來為國史正名?那些兇人兇獸的言論,不過是戰國時北方諸侯對南方楚人的汙蔑罷了。”

宇文微微沉吟,開口道:“這麽說來,確有此事,戰國時秦楚交惡,秦人甚至作下《詛楚文》,稱楚君之氏為“熊”,便是將楚人視同為禽獸了!”

“不錯!東方朔曾在《神異經-西荒經》中所描述:“西方荒中有獸焉。其狀如虎而犬毛,長二尺,人面虎足,豬口牙,尾長一丈八尺。擾亂荒中,名梼杌。一名傲狠,一名難訓。”嘿嘿……也虧他說得這麽清楚……而在《左傳.文公十八年》又有所載:“梼杌乃顓頊的不才子,不可教訓。告之則頑,舍之則囂,天下之民為之梼杌。”這簡直就是指桑罵槐!至於說什麽梼杌源於苗語,意思是鱷魚,而鱷魚則是楚人的圖騰等等言論,仇楚醜化之心墮於此,差不多就是等同放屁了,哈哈……”無為子說得興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宇文為無為子的豪邁所感染,也不禁哂然一笑,可既然如此,剛才無為子所召喚出來的又是何物呢?

無為子當然知道宇文心中想的是什麽,便又接著說道:“東漢年間,正一教先祖天師張道陵雲遊四方,途經荊楚之地,又正值端午,感懷楚國大夫屈原命運多舛的同時,也為古楚受此言論汙蔑而感到不公,便作法將一株千年古木的遺根化成了一只奇獸,形貌便依照神異經中所載,命名為梼杌。既然有人說梼杌擾亂荒中,那便索性擾亂一番吧!從此梼杌成為道家千年來代代相傳的符獸,降妖除魔,無往不利!如今……卻是傳至我的手中。”

原來魔獸梼杌竟還有這麽一番來歷,宇文頓感史海浩瀚,真假難辨。

“唉……遂古之初,誰傳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無為子遙望夜空,即興所詠的卻是屈原所著《天問》的起始兩句。

“九天之際,安放安屬?隅隈多有,誰知其數?”宇文也不禁感慨萬分,同用《天問》中的名句回應。

“宇文,這天下之事,常常是很難斷定對錯的,便如你我,也難免會隨波逐流。你的師傅別離先生,是非觀極重,可他卻從未想過,他的人生準則也不是放之四海皆準,只是我已經無法說服他了,但願你們這些做徒弟的,不會象他那樣食古不化吧。”無為子突然扭頭,目光炯炯地望著宇文。

宇文對別離先生向來極為尊敬,可無為子這一番話,卻自有一番道理,他的心中不禁微微矛盾起來。

“其實說來,一切皆隨心意所動,不受世間準則枷鎖,又何嘗不可?就算因此而被千萬人唾罵,也未必就是你錯了!至少你內心之中還可為自己鼓掌吧……你師傅一生信佛,卻忘記了釋迦牟尼出世時,還曾一手指天,一手指地,高呼“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呢。”無為子臨風昂立,倒還真有一副我命由己不由天的氣度。

無為子的一派言論,竟觸及了宇文內心深處,他不禁低首不語獨自回味起來。

“說到這符獸之術,其實慚愧,我也不過是從師祖手中接過現成的梼杌而已。但我從前有個徒兒,那才真是個不世出的天才!他從我這裏習得符獸之術後,竟耗費十年遍踏神州,還真讓他尋得三只上古魔獸,並用符獸之術納為己用!”無為子的語氣中,似乎對自己這個徒兒頗為贊賞。

宇文一聽,頓時渾身一震,問道:“三只上古魔獸?”

“是啊,這上古魔獸湮沒多年,尋得一只已是不易,更何況三只?而且其中一只,便是位列四兇的渾沌!”

無為子的話就如一個晴空霹靂,將宇文嚇得汗毛都倒立起來了。

無為子見宇文神色不太對勁,卻不知他為何如此,不由問道:“怎麽?你也見過渾沌?”

“呃……沒有……沒見過……”宇文不自然地擦了一把額頭,竟已是一頭冷汗。

“唉……只可惜我這徒兒,雖極有天賦,卻偏執異常,不是個修道的料,十年前還俗之後,至今未有消息了……若能平凡度日,那是最好,就怕他心術不正,墮入魔道……”無為子搖了搖頭,輕輕一嘆。

“原來如此……”宇文一顆懸吊著的心這才慢慢歸位,片刻思忖之後,他便打算讓這個秘密爛在肚子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