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 靈虛露(第6/25頁)

沫兒吃了一驚,腦袋瞬間冒出了汗。果然有賊,只是自己看不到;莫非他也穿了可以隱身的披風?要不就是——鬼?

沫兒首先想到的是大叫著強行跑開,但立刻明白,那東西如今可能就守在門邊,自己一跑動,就會被發現。還是先躲著,大不了從後面格子窗中跳下池塘去,或者從前窗跳到探出的桐樹枝丫上。

沫兒使勁兒閉了閉眼睛,又猛然睜開。周圍一切如舊,斜斜的陽光,溫暖的房間,沒有任何詭異的跡象。沫兒不禁有些好笑:大中午的,哪會有鬼魂?

只要不是鬼,就不用太害怕。沫兒手按在胸口上緩緩地深吸了一口氣,仔細打量著看房間裏有什麽可以利用的。

原先拿披風時,把那個棒槌忘在了文清的房間裏,早知道應該繼續拿著。

房間裏的小物件並不多,能用來打人的,除了那個小梳妝凳,就是桌面上的鏡子了。沫兒思量著,如何轉移到窗前,手裏有件武器,哪怕是根筷子,也好過手無寸鐵。

“啪”的一聲,一個盛胭脂的瓶子掉在地上,似乎是被什麽東西掃到了。瓶子摔得粉碎,殷紅的胭脂膏像一個小燒餅攤在地上。

沫兒更加緊張,貼著墻慢慢轉到前窗,透過高大的梧桐樹,正好可以看到大門。已經差不多一個時辰了,婉娘他們怎麽還不回來呢?

沫兒目測,伸過來的桐樹枝丫離窗台不過三尺遠,用盡全力一跳,應該可以逃走。

一股疾風撲面而來,似乎有什麽東西湊到了自己的面前,帶著一種十分輕微的腥鹹味兒。沫兒一動不敢動,直到覺得腥鹹味兒沒了,才動了下扭得酸痛的脖子,稍一低頭,卻見地上的胭脂膏被遮蓋了一大部分,留下一個月牙形的痕跡。

沫兒眼疾手快,飛起一腳將旁邊的紅花梨梳妝凳踹翻,沉重的凳子毫無疑問地砸在了胭脂上,只聽一聲呼嘯,帳幔卷成了一團,面前的壓抑感覺瞬間消失。

玉魚兒抖動得更加厲害,碰在床架上叮叮當當地響。一團紅色的印跡出現在帳幔上,看樣子是剛才踩的胭脂,但完全不是人的腳印,而是一個動物的腳趾,帶著長長的指甲。

這是個什麽東西?聞香榭裏的奇花異草不少,但除了收養過一個小花貓,從未見養過其他什麽兇猛動物。沫兒心裏又急又怕,雙手抱起桌上的銅鏡高高舉起,目不轉睛地盯著帳幔上越來越多的腳趾印,直等那東西一來便要狠狠地砸過去。

銅鏡乃純銅打造,足有三斤重。這裏離床幔尚有距離,以沫兒的力氣,實在沒有把握能擲得那麽遠,只好高舉著銅鏡,緊張地盯著帳幔,不一會兒,手腕子便酸了。

帳幔還在纏繞。看樣子那東西似乎被裹住了,暫時掙脫不開。沫兒松了一口氣,放低手,將銅鏡抱在懷裏。

這個銅鏡呈橢圓形,約尺半高,兩面皆為鏡面,一面全平,一面外圍雕刻著一圈水紋,裏面有一圈復雜的古文字,只有中間部分是鏡面。看樣子年代甚久,水紋和字都磨損得很厲害。

沫兒摸著冰冷的銅鏡,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這個銅鏡肯定價值不菲,若是摔壞了,婉娘肯定又抓住不放,即使不簽十年的賣身契,光是天天嘮叨都夠煩的了。算了,不打那個東西了,趕緊溜走要緊。

沫兒小心地將銅鏡放好,下意識地照了下鏡子——這段時間他正“臭美”,每看到鏡子不自覺地便要照一下。

鏡子裏,並沒有出現他的臉,而是映射出一條巨大的魚頭蛇身怪物。這東西體長約半丈,渾身烏青,還長著四只爪子,但爪子被一些絲狀的東西纏繞著,依稀就是帳幔。它額頭鼓起,嘴巴大張,口中的利齒顆顆可見,吐出一口口的白氣,一雙凸出的眼睛正惡狠狠地盯著沫兒,爪子在空中一抖一抖的,作勢要撲過來,尾巴已經在離沫兒不足一尺的地方來回擺動,似乎想將他卷過去。

沫兒忘了自己要隱蔽,不由自主大叫一聲,打翻了銅鏡。鏡子滴溜溜轉了一圈,沉重地倒在桌子上。

沫兒捂著眼睛,渾身哆嗦,想要轉身跑開,卻腿腳酸軟,擡不起來,又忍不住心裏的好奇,拿開手指,朝床幔那邊看了一眼。

房間裏一切如舊,哪有什麽怪物。園子裏一只梆梆兒(啄木鳥)正在啄樹木,傳來一陣清脆的“梆梆梆”聲音。沫兒偷眼瞄瞄銅鏡,銅鏡裏的沫兒臉色蒼白,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這是銅鏡的正面,沒有水紋,沒有文字。沫兒愣了一下,將銅鏡翻了過來。瞬間,裏面又出現了剛才的恐怖一幕。再將鏡子翻轉,則鏡子裏又變回了正常的景物。

這個鏡子可以看到屋子裏隱藏的東西!

※※※

沫兒緊緊地靠墻站著,驚恐地盯著鏡子中怪物紅紅的眼睛。那怪物似乎知道沫兒在看著它,也目不轉睛地盯著鏡子,哧哧喘著粗氣,碩大的嘴巴一張一翕,涎水滴落在婉娘的床上和帳子。兩人對峙片刻,怪物爪上用力,帳幔被刺啦一聲撕開長長一道口子,後爪掙脫,尾巴已經要觸到沫兒的腳面。沫兒不敢再看,哇哇大叫著繞過蛇尾,拉開門閂沖了出去,一個趔趄,從樓梯上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