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相思染

〔一〕

小安來了,聞香榭更加熱鬧了。

有了醉梅魂,小安的病情穩定下來,但依舊臉色蒼白、渾身無力。文清悉心照顧,每日噓寒問暖,恨不得連飯都喂到小安嘴裏。可沫兒卻前所未有地難纏,與小安如同冤家一般,說不上三句話便要鬥嘴,吵得不可開交,偏巧這幾天婉娘和黃三都不在家,也沒個主持大局的人,文清一邊忙著照顧小安,一邊忙著顧及沫兒的情緒,還得私下兩頭勸解,結果卻落得個兩頭受氣。

將近元宵佳節,洛陽城中鑼鼓陣陣,熱鬧非凡。沫兒早就按捺不住,天未亮便起了床,尋思今日外出玩耍。

一下樓,便見文清打了小安的洗臉水過來,正在用手試熱冷。小安捧著一個小手爐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著,嘴裏一口一個“文清哥哥”,一會兒說要幹些的毛巾,一會兒要他幫去拿洗臉皂,將文清指使得團團轉。

沫兒看不過眼,喝道:“自己沒手沒腳麽?文清不許幫她做。”

小安白他一眼,過去拉著文清的胳膊,甜甜叫了聲:“文清哥哥最好了。”一邊說一邊搖著文清的胳膊,一臉嬌憨之態。

她個子小巧,比文清足足矮一頭。文清低頭看著她,嘿嘿傻笑道:“小安病著呢,要多歇息。”

沫兒瞪眼看了片刻,扭頭走出中堂,打了一盆冷水用力洗臉,嘩啦啦地將水濺得到處都是。

文清拿了熱水過來,沫兒已經洗完臉,也不擦幹,任由水珠掛在臉上,也不知是洗臉水還是淚水。

文清放下水壺,慌忙拿幹毛巾來,道:“外面還冷著呢。小心臉上長凍瘡。”沫兒一把推開,氣鼓鼓道:“你去照顧你的小安吧。凍死我算了!”

小安斜靠在門框上,小嘴一癟,鄙夷道:“真小氣!文清哥哥都照顧你這麽多年了,照顧我幾天怎麽了?哼!”說著盯著沫兒的臉,一雙黑眼珠閃著狡黠的光。

文清撓頭不止,先勸小安道:“沫兒手指還沒怎麽好呢。你別慪他。”接著又小聲勸沫兒:“我們答應了雪兒姑娘,要照顧小安的。再說你是哥哥呢,她年紀小,又不舒服,我們得讓著她。”

話音未落,兩人同時叫了起來。小安委委屈屈道:“我哪裏慪他了,是他一大早就找我的晦氣!”沫兒則梗著脖子道:“誰是她哥哥!我才不做她哥哥!”

文清連連同沫兒使眼色。沫兒氣急,丟了毛巾,甩手去了廚房。小安眼底閃出一絲得意,嘴巴卻很甜,柔聲細氣道:“文清哥哥,沫兒哥哥怎麽了?”

文清慌忙解釋:“他這幾天心情不好,你不要同他計較。”轉而納悶地看著沫兒的背影,嘟囔道:“沫兒怎麽越來越像女孩子了?”

沫兒心裏極其不痛快,但是如何個不痛快法,卻說不上來。每次同小安吵了之後,沫兒都很後悔。他其實不討厭小安,也願意同小安一起玩。雪兒姑娘不知所蹤,小安無家可歸,身體又病著,十分可憐,按理自己應該同文清一樣對她寵愛有加才對。但每當看到文清不錯眼珠地盯著小安的一舉一動,無微不至地照顧她,便不由自主地想找茬發火。

沫兒一向自詡大氣,最喜歡擺出一副洞悉世事的高明之態,可是無論晚上躺在床上想得有多好,第二天看到文清和小安總壓不住火氣。想到這裏,不由得煩躁起來。

※※※

沫兒和小安又鬧起了脾氣,如今兩個人一個在中堂,一個在廚房,都氣鼓鼓的,連早飯都不肯吃。

文清先勸小安喝了一碗粥,讓小安先去躺著休息,又連忙回到廚房,將已經冷了的油餅重新加熱,遞給沫兒。沫兒扭身不理。

文清頭都大了。他總是想不明白,沫兒為什麽生氣。婉娘和黃三不在家,自己年齡最大,要有所擔當,照顧沫兒和小安是自己的職責。而小安是客人,自然要以客人為重,不能失了禮數,沫兒最為聰明伶俐,怎麽會不明白這點呢?可是一看到沫兒賭氣不吃飯,他又心疼,偏偏沫兒不領情,只要同小安吵架,一定會遷怒於他。昨天晚上,小安睡下了,文清便想去找沫兒談下心,誰知被沫兒趕了出來。沫兒還說,以後不經允許,不許文清進他的房間。

唉。文清在心裏嘆了口氣。婉娘和三哥出去三天了,怎麽還不回來呢。

〔二〕

還好,將近午時,婉娘和黃三回來了。文清大喜,繞著兩人轉了好幾圈。沫兒跳了出來,叫道:“三哥你終於回來啦,帶什麽好吃的沒?”

小安卻甜甜笑道:“婉娘三哥,你們去哪裏了,好幾天不見,我們幾個擔心死了!”慌忙去給婉娘捏肩捶背。

婉娘捏捏她的小臉,贊道:“還是小安乖,又聰明又體貼,比沫兒強多啦。沫兒就惦記著吃。”沫兒本來高高興興的,一聽這話,臉又陰沉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