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聲】1(第2/2頁)

一只被竹箭穿透了的野鳥落在桃夭腳下,一片羽毛還掛在她的辮子上。

桃夭氣呼呼地指責道“你可知隨意放箭是很危險的事,幸而這只鳥體格不大,你若是射下一只大鷹猛禽,當啷一下砸我頭上,我會很尷尬的。”

青年滿頭大汗,連連拱手作揖“是我大意。只因這片荒地素無人煙,誰料想今日遇到了姑娘。”

柳公子上前摸了摸桃夭的腦袋“行了,又砸不死你。”說著又看著已死的野鳥“小哥的箭法很準呢,一箭穿心。只是正值春季,萬物新生,你殺了大鳥,只怕那窩裏的雛鳥也沒了活路。”

磨牙搖頭,連聲念著阿彌陀佛。

青年那張平庸的臉頓時漲得通紅,說“我也不願幹這殺生的事,只是家中貧寒,又逢親人染病,這才出來荒地狩獵,拿這些野物去換些銀錢。”

“你住在這附近”桃夭問。

“正是。”他忙點頭,朝身後一指,“離此處七八裏路,有一烏頭鎮,便是我家。”

“烏頭鎮”桃夭眼睛一亮,“有吃的”

他有點懵“有有老劉家的面,萬錦記的烤雞,路邊還有一溜小吃攤。”

被砸到頭的怒氣瞬間煙消雲散,桃夭回過頭,容光煥發道“我們去烏頭鎮。”

也算是個好消息吧,起碼不用再在這片荒無人煙的地方瞎走了。

青年帶路,三人一狐走在越來越暗淡的天色中。

青年說他姓賀名山,二十一歲,平日裏在鐵鋪做事,偶爾打些野物換錢,父母早都去了,只得一個妹子相依為命,患病的正是這唯一的親人。

磨牙問他妹妹得的什麽病,這賀山卻支支吾吾,只說是難治的惡疾,見不得光,吹不得風,平日裏只能留在屋裏,才十五歲的年紀,卻活得如此悲苦。聽得磨牙滿臉同情,一個勁地念善哉善哉。

桃夭卻一點都不關心他們的談話內容,也不關心賀山妹子得了什麽疾病,她問得最多的只有“還有多久到”、“老劉家的面有哪些口味”、“那什麽記的烤雞的皮烤得脆不脆會不會滋滋冒油”,搞得磨牙瞪了她好幾次,嘀咕她心如鐵石,只關心自己的肚子,不在乎他人性命。

臨近傍晚,腳下的路總算有了該有的樣子,石塊鋪墊,蜿蜒向前,一條小河陪在一旁,兩只漁舟載了零零星星的收獲歸家而去,岸邊的石頭上坐了一個著湖綠布裙的女子,只管望著水面發呆,看她一身倦意,繡鞋上全是泥巴,多半是個走累了的路人。那陰沉了半日的天空始終沒落下雨來,空氣發著悶,像個憋了一肚子氣的老太婆。

“前頭就是烏頭鎮了。”賀山往前指了指,“走過那棵大槐樹就到了。”

但是大槐樹還沒看到,眾人倒是先聽到了一聲清晰的“噗通”,然後是水花四濺的動靜。

“哎呀,不好了河邊那女施主落水啦”磨牙指著河面,一抹湖綠色在裏頭浮浮沉沉,仔細一看,正是方才那發呆的女子。

漁舟已經走遠,河上再無他人,眼見那女子在水中撲騰了兩下,便漸漸沉了下去。

“哎呀這如何是好”賀山嚇了一跳,急道,“我不識水性啊”

“救人呀救人呀”磨牙急得直扯桃夭的袖子。

“我也不會遊泳。”桃夭撇撇嘴,“何況那女子坐得好好的,突然落了水,必是自己跳下去的。既是自盡,就不必旁人插手了吧。”

“你”磨牙氣得臉發白,轉身又扯住柳公子,“我知你水性極佳,再耽擱下去那女施主就沒命了”

柳公子眼珠一轉,只對桃夭道“這件事,我記在你賬上。”說罷他便飛速奔向河岸,縱身一躍,入水時居然連水花都沒濺起來幾朵,矯健利落得令人咋舌。

“喂,你要去救人的,憑什麽記到我賬上我不認的”桃夭連忙追到河岸前大喊大叫。

磨牙則焦急地看著河面,滾滾也學他的樣子,蹲在河邊伸長脖子往下瞅。

突然,大片水花激起,把磨牙跟滾滾潑了個透濕,水花之中,柳公子抱著那女子落回岸上。

賀山看得呆了,直說公子好本領。

再看那女子,雙目緊閉面色蒼白,左臉頰上有一塊青色的胎記,應是嗆了水暈過去了,柳公子將她翻個身,往背心上拍了兩掌,女子頓時吐出兩口水,悠悠醒轉過來。

“咦,這不是馬家娘子麽”賀山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吃了一驚。

“熟人”桃夭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