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二個魔王 三

接下來的兩段記憶和北美的那一段差相仿佛,一個發生在北歐斯堪的納維亞半島,魔王在那裏和一些早期的愛爾蘭僧侶有過接觸;一個發生在澳洲大陸,魔王挑起了當地幾個土著人部落之間的戰爭。

“所以說,這位魔王就是不停地從地球的一個角落遊蕩到另一個角落,撒播魔族的種子。”文瀟嵐說,“而且看上去,他最看重的並不是由他親手改造的那些部下,而是敢於反抗的守衛人的雛形。每當反抗者通過危險性很大的改造或者遺傳獲得附腦並掌握蠹痕的時候,他都很開心。他應該是在努力營造一種進化壓力,想要促成人類在反抗魔王的過程中不斷進化。”

“進化壓力?”範量宇歪了歪他的大頭,“這個說法倒挺有意思,也很符合我們一直以來的猜測。老實說,沒有魔王拼命施壓,守衛人的力量確實沒法提升得那麽快。”

“但願能快點知道魔王想要的進化方向到底是什麽。”文瀟嵐說著,又推開了一扇新門。

一進門她就嚇了一大跳。眼前是一座西式教堂,陰暗破敗,墻上的壁畫都被汙漬所覆蓋,只有寥寥幾根蠟燭閃爍著昏黃搖曳的亮光。低矮的穹頂之下,密密麻麻躺滿了人體,乍一看就像是一座墳場。

文瀟嵐定了定神,慢慢走近離自己最近的一個躺在地上的人,發現這個人並沒有死,仍然在微弱而艱難地呼吸,但看他的狀況恐怕離死不遠了。他膚色蠟黃,渾身腫脹得像一個水袋,滿臉都是可怖的膿皰,文瀟嵐只看了一眼就覺得自己的密集恐懼症馬上就要發作,連忙把臉扭開。她只敢粗略地掃視一眼,發現躺在這座教堂裏的人似乎都差不多是這樣。

“天花。”範量宇已經仔細地觀察了,“躺在地上的都是白種人。這裏應該是中世紀的歐洲,我們大概正趕上了某次例行的天花爆發。”

“太可怕了。”文瀟嵐禁不住微微顫抖,“幸好我們在這裏聞不到什麽味道,不然的話,難以想象這裏的氣味是怎麽樣的。魔王把我們拉到這兒來幹什麽?”

範量宇沒有回答,在這件似乎隨時可能倒塌的教堂裏來回轉悠,觀察著每一個站立的人。這裏看來是被臨時開辟為天花患者的聚集地,但很顯然,在這樣的環境裏,病人並不能得到任何有效的救治,只能慢慢等死。而範量宇所觀察的那些站立的健康人,每個人臉上都有深深淺淺的瘢痕,應該是僥幸戰勝了天花並從此獲得抗體的人。這些人可能是被雇傭來看護這些尚未死去的病人,並且最終為其中的絕大多數收屍。

“咱們等會兒跟著這個人。”範量宇伸手指了指其中的一個收屍人,“他臉上的瘢痕是假的。這應該就是魔王本人。”

文瀟嵐連忙湊過去。不過以她的眼力並不能分辨出瘢痕的真偽,也並沒有覺得這個有著一張平常的歐洲人面孔、看上去像是個飽經摧殘的下層中年工人的男人有什麽特別之處。但她知道,範量宇絕不會看走眼的。

果然,幾分鐘之後,這個收屍人開步向著教堂外走去。兩人跟著他走出教堂,發現教堂位於一條肮臟狹窄的小巷子裏,兩邊都是低矮破舊的民居,文瀟嵐湊過去看了一下門牌。

“法語。這裏是巴黎。”文瀟嵐說,“你還真說對了,大概是歐洲被天花肆虐的那個年代。”

“你還懂法語?”

“學過一丁點兒。那會兒文青氣發作,選修了法語課,覺得這是在學習一種全世界最浪漫的語言。真正開始學才知道浪漫個鬼,一切外語課都是沾著學生鮮血的學分刀片。”

兩人尾隨著收屍人穿過了幾條汙水橫流的小巷,眼中的巴黎一片蕭條肅殺,不僅僅是因為那坑坑窪窪的街道、遍地的垃圾汙物、直接在街邊大小便的路人、在垃圾堆中竄來竄去的野狗,還因為每一個活人眼裏都能見到的那種慌張,甚至於絕望。天花所帶來的死亡威脅就像一朵遮蓋了整座城市的巨大烏雲,讓巴黎市民近乎喘不過氣來。

“要是能聞到氣味,我大概會崩潰的。”文瀟嵐喃喃地說,“換了你這種怪物倒是……”

她本來想調侃兩句範量宇,忽然想起範量宇童年時代在垃圾堆裏刨食的悲慘遭遇,慌忙閉上嘴。範量宇拍拍她的肩膀:“放心吧,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不至於被你提到一點兒過去的事兒就跪地大哭。”

文瀟嵐笑了起來:“你要是跪地大哭,那場面可絕對好看,我一定要拍下來留念。啊,好像到了。”

前方是一個小小的店鋪模樣的房屋,店門口掛著一塊粗糙的木牌,上面用拙劣的畫工畫著一幅圖案:一條蛇盤繞著一根拐杖。

“這我就不知道什麽意思了。”文瀟嵐說,“我並沒有系統學過中世紀的法國歷史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