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吸毒(第2/2頁)

她的肘部沾滿了沙子。地上的雜草惱人地撓著她的脖子,血滲入她的眼睛。癮君子在放聲大笑。他試圖向她吐口水,但大部分只是流過了他自己的下巴然後掛在那兒。他踢起滿地塵埃。

那個臟兮兮的家夥抓住她的腳踝。她一直想要踢開他。片刻之間她對自己說,可能就是這樣了,這可能是我在這裏的最後一天。歸根結底,這和她想的不一樣。她可以得知別人如何死亡,但關於她自己的厄運始終是一個謎。一個在啃噬她指尖的謎。

今天早些的時候,她認為槍手會帶走她的生命。現在卻覺得是一些冰毒癮君子。

唯一的問題:她不想就這樣死去。

“今天我殺了一個人。”她咬牙切齒地發出嘶嘶聲。

聽到這話,吸毒者停頓了一下。她的手偷偷地向著草叢中的某個東西伸去,那個在枯萎金盞花的不遠處,靠近帶孔地精的東西。

“你不可能是殺手。”他笑嘻嘻地說道。

她急速揮動高爾夫推杆。這個武器折斷了他的小臂——他發出慘絕人寰的哀號聲,他放開了她,但她並未停止。她跳了起來,搖晃高爾夫推杆,再一次給了他的小臂重重一擊。他甚至已經無法呐喊咆哮了。現在,只能發出嗚咽,如同一個被一群被激怒的黃蜂圍追攻擊地哭哭啼啼的孩子。吸毒者的腳踝勾到了崎嶇地面上的土墩——這兒,沙土遍野,樹根蔓延,滿眼盡是凹凸崎嶇之地。

輪到他回擊了。他卻倒下了。

“你他媽的離我遠點。”他依然傻笑著。

“你不可能是殺手。”她嘲笑地重復他的話,“誰知道我是什麽?你肯定不知道。”

她把推杆舉過頭頂。米莉安那雙命運之手。她曾看到過他的死亡:吸食海洛因過量。但是,她手中有權去改變這種狀況。一杆推向他的屁股,將他推出塵世,這個世界上就又少了一個作奸犯科的渾蛋。她樂於去幫所有人除掉他。

他大聲哭號,吹出一個大大的鼻涕泡泡。

推杆從她的手中掉落在地。

“滾出去。”她咕噥著,用她的腳趾輕輕推動他。

這就像他看到了死緩,卻不願意接受一樣。她把沙子踢到他耳邊。“我讓你滾出這裏!”

吸毒者嗷嗷大叫,像螃蟹般橫著走開,直到他能夠掙紮著站起來,才從兩輛加寬房車之間急沖出去。

米莉安走了進去,又點燃一根煙。聽到她腦海中路易斯的聲音,嚴厲斥責她不要在這裏抽煙,然而現在,她已不在乎了。無論她曾經如何努力,現在她都不會去在意了。

她發現自己身處浴室,或者是一個所謂的像浴室的空間裏。它如此擁擠,幾乎不能轉身。這門甚至不是一扇門,只是一扇可以拉起來的折疊屏風。在她腳下,有一塊顏色像腹瀉物般的地毯。的確,如果要在衛生間鋪地毯,至少鋪上屎黃色的一塊,因為這樣會有點實用價值。

血沾在她的眉毛上。她像一只伸出爪子到處扒撓的貓一樣,手搭在卷筒衛生紙上不停抽動,直到她拿到了地上堆積起來的一束紙巾。撕開。她將紙巾輕輕沾在額頭上,看著她的頭發間那些黑色和紅色的交錯。

她的頭發曾經一天一個顏色。藍色、紫色、金色、綠色等,還有烏鴉黑、吸血鬼紅。

現在只是栗色,她原本的顏色。

因為那條子彈紋而修剪了頭發。

她感覺墻之間的空間很緊湊,比平時更加狹小。她幾乎無法呼吸,在水槽裏掐滅了香煙。

“媽的。”她對著那只死鳥罵了一句。她的聲音瑟瑟發抖,雨滴落在錫板上。棕櫚光亮平滑。胃痛得厲害,“我受夠了。”

她拿起包,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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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地精,何首烏的別稱。——編者注

(2)  墨西哥棕(Mexican Brown),墨西哥產的棕色海洛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