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白寒露和幽曇睡了沒多久,就被山神踹門喊了起來。清晨山間升起朦朧的晨霧,走過山間的小道被葉上滴下來的水打濕了發,群鳥和鳴,一派平安祥和之氣。

  秀水已經巡了幾千年的山,早就對這片山了如指掌,而這山上的飛禽走獸對他也非常的喜愛。一只羽毛豐美的黃鸝鳥停在他的肩膀鳴叫,山神溫柔地蹭了蹭它的小腦袋,小鳥兒又撒歡兒地撲棱著翅膀飛回了同伴中間。幽曇單純地醉心於湖光山色之中心情大好,完全把自己當成來遊山玩水的閑人一個了。

  “看這秀水嶺的山色可完全不會想到山外十裏的秀城竟然幹旱到河脈枯竭呢。”白寒露疑惑道,“果真是要遭兵禍的緣故嗎?”

  山神戴著山犬面具慢悠悠地背著手走在前頭,跟個小老頭兒似的,“秀城的幹旱和兵禍並沒有什麽幹系,不過是前些年稍微雨水少一些,城中的百姓便叫來天師祈雨,這雨水的份額也就那麽多,他們挪用的是來年的雨水,不幹旱才怪。而兵禍是因為秀城的城靈氣數盡了,就連我這秀水嶺都要遭到波及的,不好說啊。”

  白寒露看著山下露白的河床,問:“那素漁川呢?”

  山神只看了一眼,硬邦邦地回他:“她自己都不在意她的河,你們瞎操哪門子的心。”

  “我不相信若她的河有難,你會不管。”

  山神面具下的臉看不出情緒,只說:“我當然會管,我這山裏萬物的水源都要靠著這條河呢。”

  接下來山神就不肯再提有關西海六公主的事,只跟白寒露說這山中有多少獸洞,多少鳥巢,多少樹木,今年哪個洞裏又添了窩崽子,如數家珍樂此不疲的。若不是來這一趟秀水嶺,白寒露都不知道原來山神有這麽多的活計,還以為都像瑤仙島那些吊兒郎當的土地神一樣,除了吃香火就是睡覺呢。

  走到山下的河邊時,本來閑庭信步的山神,頓了頓,突然叫了聲“不要命的混賬東西”,一伸手隔空抓了他的枯木長杖劈開水面,如一只靈巧美麗的雲雀般飛入水中。白寒露反應也是極快的,拉起幽曇趁水面還未合攏時也跟著山神躍入河中。

  在觸及到素漁川的河底時,山神的枯木杖伸過來大喝,“抓牢了,不想被活埋就千萬別放手!”在白寒露抓到木杖的刹那,他和幽曇的身體變成了沒有實體的半靈體,山神用枯木杖正拖著他們往地底下飛奔而去。

  幽曇的靈魄是曇花,對泥土並不陌生,只是沒有像蚯蚓一樣在泥土裏鉆來鉆去過,被白寒露攬著腰非常的自在,可也不禁對那發瘋的山神有點擔心,“山神,你不會帶著我們撞到石頭吧,這是要去哪裏?”

  “去河底,你沒看到這河水的顏色不對嗎?!”

  白寒露自從進了秀城就感受到極重的妖氣,所以這河水出了什麽幺蛾子他們真是沒看出來。大約下沉了半炷香的工夫,只見眼前豁然開朗,好似躍入天然的地下石穴中,水眼就在中央的深碧色石潭中被地下湧出來的水滾出一頂蘑菇傘般的水紋。

  “……這是素漁川的河眼?!”

  河眼就是河神的心臟,而河眼的位置不會被輕易找到,就算找到,河神布的結界也不會輕易被撕裂。

  山神一進來就知道糟了,能找到泉眼撕裂結界的妖物怎麽會那麽好對付的,他覺得手腳發軟木杖滾落在地上。這時山神感受到了一陣熾熱,好似要將他整個人都焚燒殆盡似的。幽曇嚇了一跳,想去扶他,卻在碰到山神的肩膀時“嘶——”地聲抽回了手,指尖已被燙紅了。

  白寒露驚訝道:“怎麽了?”

  “好燙。”幽曇的臉色也難看起來了,“是紅蓮地獄火。”

  白寒露試著去碰瑟瑟發抖的山神,他沒被燙傷,而身上沉睡的長溪卻咬著牙痛苦地喊,“小白,不要碰……”白寒露連忙收回手,長溪喘著粗氣爬到他的右眼上四望,“應該是有惡靈從紅蓮地獄裏逃了出來,找泉眼來洗去身上的紅蓮地獄火。這種火焰無生無滅只能被土吞噬,是一切的木屬性的天敵,秀水是這裏的山神只有他能消化掉這紅蓮地獄火。”

  幽曇邊吹手指邊磨牙,“等於是吾等被擺了一道?”

  長溪被燒得心窩子灼灼發疼,沒好氣地說:“紅蓮地獄火可是凡間的戰火之源,怕是近日就會有兵禍和血光之災了。”

  山神硬生生地承受了紅蓮地獄火,整個人好似從水裏撈出來一般,虛弱地靠著石壁調息。白寒露和幽曇把他帶回了山神洞府裏,又照顧他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