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節】

聽玉龍蓮說了這麽長的一個故事,卻始終跟玉竹青沒什麽關系,白寒露也不用幫他帶話。一朵彼岸花圖騰的花朵就盤繞在他的頸邊,玉龍蓮說了什麽,竹仙一字不落地全都聽著,也並不覺得傷心。

深夜月光微涼,灑下的光輝給谷地染上了銀白清霜,竹仙的靈魄從花藤的庇護中走出來,坐在露台上曬月亮。月光下竹仙的靈魄周圍縈繞著淺紅色的光屑,回到離別了太久的家鄉,竟覺得陌生又冷清。  

“一個沒有庇佑的靈魄即使碰到一個普通的閃電說不定也會魂飛魄散的。”  

聽到聲音竹仙回頭,白寒露和長溪抱著酒壇走上來。竹仙一看那酒壇就知道,酒是他之前還住在這裏時釀的,就沉在瀑布下的水潭裏,酒壇還是他帶著胖狐狸去城中玩耍時買的。  

竹仙怔了怔,而後大怒:“你們怎麽知道潭底有酒?!”  

“你有次睡覺說夢話,突然坐起來大罵‘老子釀的紫星酒還沉在水潭裏’,醉夢軒周遭沒有水潭,紫星花又是紫國才有的東西,來到這裏又看到瀑布下的水潭,隨便想一想就知道了。”白寒露坐下開了酒壇,經過時光淬煉過的清冽山野之氣的酒香飄出,不止是勾引味蕾而分泌的口涎,連骨頭都要酥透了。  

長溪那張一句好話都不會說的嘴,難得這麽深情款款:“在冰冷的水潭裏藏了幾百年的紫星酒,要是喝一壇的代價是要把那根醜竹子娶了,本座也認了。”  

白寒露斬釘截鐵地點頭:“我也娶。”  

從竹樓上頭飛過的靈鴉聽了差點從天上一個掉下來,連忙撲閃了幾下翅膀,小心翼翼地飛過。  

被他們一攪和,竹仙那最後一點點的悵然的心緒蕩然無存。也罷了,如今他的故鄉已遠在瑤仙島,他的家也只在醉夢軒。  

次日,醉夢軒的眾人就去了竹海深處去尋找竹仙的根。  

據竹仙回憶,那日天降雷火,直直地劈入了竹海深處,將一大片竹林劈成焦黑。竹精的根息受重創後便陷入休眠,即使竹仙本人也感知不到竹根在哪裏,只能踩在根上時才會和休眠的根系有微弱的感知。  

三百多年那片焦黑的土地早就長出新的竹林,一片壯麗疊翠。  

他們找了大半日,太陽快落山時回到竹樓,只見竹樓的露台上一個仙姿卓越,目似琉璃,嬌嫩如露珠一樣的狐仙少年急匆匆地踏風而下,那咄咄逼人的氣勢好似有人欠了他五百兩銀子沒還。  

少年奔走到他們面前,找不到他想見的人,大急:“玉竹青呢?在竹林沒回來嗎?”  

白寒露上下打量他兩眼,即使是少年的形體,可耳朵和尾巴都在,是未成年的幼狐。雪白如上等絲綢的耳朵尖和尾巴尖上卻是翡翠色的絨毛,再看這泠泠的翡翠色狐狸眼,無疑是珍稀的翡翠狐。  

遊兒看到同族,一看這氣質就是高貴的狐仙,哪像他這種一抓一大把的紅毛小狐狸,頓時羨慕嫉妒恨的心緒一同湧來,跳起來跟他吼:“你對著我家主人嚷嚷什麽,臭竹子沒來,我們是來挖他的根的。”  

“根?”那少年猶如被重擊般傻傻地看了面前的狐狸一會兒,接著搖頭,像是心神大亂已經魔障了似的,惶惶然地倒退了幾步,咬牙道,“你們都騙我,玉龍蓮說他沒來,你們也說他沒來,我才不信!玉竹青呢!他到底在哪?”  

一時間遊兒也被嚇到了,抓著白寒露的衣服藏在了他的身後。  

“為什麽要挖根呢?為什麽呢?”  

少年說著竟忍不住大哭起來,哭得白寒露和長溪面面相覷,可白寒露頸邊的彼岸花一動不動,竹仙鐵了心裝死,一時間這些老油條們也不知如何才能面對這種孩子氣的率真。  

少年哭得太傷心,竟一口氣噎住突然直挺挺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