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風臨城並不是第一次來,可醉夢軒的人都是路癡。  

城中運河縱橫交錯,拱橋一座連著一座,遠遠眺望雪覆蓋著山和城,不是灰就是白,簡直就是一座巨大的迷宮。眼看天漸漸暗下來,天邊雲朵堆積,怕是又要落雪。  

幽曇攔住過路的一個鵝黃衣的女子:“請問這位小姐,錦棺坊怎麽走呢?”  

那鵝黃衣的女子和一個淺藍衣的女子並肩而行,一轉頭,一個皓齒星眸,一個姣花照水,二人打量一下幽曇,藍衣女子下意識地擡袖子擦了擦口水:“你去買棺材嗎?”  

“不是啊,天快黑了,怕趕不上晚飯了。”幽曇指了指橋的另一頭,“還有我家老板。”  

遊兒買了包麻團,吃了一臉芝麻,白寒露邊走邊給他擦嘴。鵝黃衣女子看到他,微微一愣,而後右嘴角上翹,露出個壞笑。  

白寒露只覺得一道視線從正面劈來,一擡頭就看到一個女土匪正歪頭看著自己,神情比狐狸還像狐狸。  

“嘿,師兄,好久不見啊。”還有三日就是除夕,獨孤金金和蘭芷相約出門逛街聽戲,沒想到遇到了遠路來的故人,“我們還真是有緣呐。”  

是孽緣吧。白寒露冷淡淡地回應:“獨孤小姐好。”  

幽曇疑惑地問:“你們認識?”  

“這位是柳非銀的雙生姐姐,獨孤金金。”  

幽曇“啊啊”了兩聲,露出驚喜的眼神,握住獨孤金金的手:“那兩位小姐也是要去白清明家吃飯吧?真是太好了!”  

於是浩浩蕩蕩吃飯軍團穿過風臨城的主街,總是在橋底下偷聽的青蛙精搶先跑去錦棺坊跟大姐頭綠意通風報信,爬過台階時摔得屁滾尿流,大叫著:“大姐!大姐!有一個銀發的男人拖家帶口要來你們家吃飯,還有獨孤流氓大姐和蘭家的女色魔也一起來了,快關門放貓啊!”  

柳非銀一聽,平時身子骨軟得跟豆腐似的,一下子利落地從露台上沖下來,和綠意互換了個眼神,默契十足地一左一右關門,就在朱紅的大門正緩緩關閉時,一根鶴骨笛“啪”地橫在了門縫裏。  

“開門。”白寒露的聲音隨著打著旋兒的寒風吹進來,熏著炭火的正廳有種徒然冷下來的錯覺。  

綠意對著柳非銀用口型問:怎麽辦?!  

柳非銀搖搖頭,做個推門的姿勢,作勢要抗爭到底。  

兩個人正在跟大門較勁著,白清明拿著竹簡從書房出來,就看到他們撅著屁股的蠢樣。不等問,他就看到了門縫裏那根光潔如玉的鶴骨笛,一只狹長英氣的琥珀色眼睛裏跳躍著橘色的微光,灼灼明亮,疑似故人來。  

白清明怔忪著,一時間好像分不清雲裏霧裏,只聽見一聲大喝“哈”,門板被狠狠地踹開,獨孤金金站在門前,一只玉足高高地蹺過頭頂,悠閑地吹了吹從屋檐上落下的灰。  

“……阿銀,連你親姐姐都要關在外頭,你是想去祖宗牌位前思過嗎?”  

柳非銀忙換上另一副乖巧的臉面,桃花眼笑成出了春水:“啊呀,姐姐和蘭芷阿姐來了,啊呀啊呀,幽曇我可日日夜夜都想著……”邊說著邊帶著熱情的笑容撲到幽曇面前。  

幽曇也綻放出個花一樣的笑容張開雙臂等著久別重逢的故友擁抱,卻見柳非銀到了眼前那笑立刻變得猙獰可怖,雙手也攏成爪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切齒地低聲道:“想著怎麽掐死你呢!你個蛇蠍毒美人!我叫你再燒我!我叫你再燒我!”  

幽曇被掐得眼淚汪汪,旁邊的遊兒抱住柳非銀的腰,綠意則舉著笤帚兇神惡煞地要撲上去加入戰局,從書房打掃出來的白鴛鴦連忙跑過來頂住綠意的腰不讓她打架。  

門外的麻雀嚇得四下紛飛,一只小麻雀精飛遍了風臨城報信:大家快去錦棺坊啊,幫綠意大姐頭掐架啊……  

整個風臨城的妖怪們都轟轟烈烈地湧向錦棺坊,逛夜市的百姓們只覺得一陣陣奇怪的風從身邊刮過,有個人手中剛買的糖葫蘆憑空消失了,嚇得“啊啊”捧著臉大叫。  

獨孤金金拉著蘭芷退到一邊,從懷裏抓了把花生給她:“離遠點,別濺一身血。”  

蘭芷感嘆:“美男子就算打架也是美男子啊。”  

白清明微微一笑,清風拂面而來似的,厚顏無恥地道:“師兄,打是親罵是愛,錦棺坊的待客之道是不是很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