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銘心刻骨

陽極宮內,紅幔低垂,燭火如晝,一派喜氣洋洋的景象。

當中的玉石案上,斜立著一個三面銅棱鏡,碧光閃耀,投映在屋內的三個墻面,影象浮動,栩栩如生。

第一塊鏡面裏,萬獸奔騰,群禽飛舞,正與各族群雄奔突激戰。大地震裂,烈火不斷噴湧而出,不斷有猛獸和戰士被火焰吞噬,戰況極之慘烈。

第二個鏡面中,火焰熊熊飛竄,翠綠的石棺煙氣繚繞,隱隱可見兩個人影並躺其中。

第三個鏡面映照出雨師妾明艷嬌媚的臉容。

她霞帔鳳冠,軟綿綿地斜坐在玉案邊的床椅上,經脈俱封,絲毫動彈不得。螓首微擡,淚痕猶在,秋波瞬也不瞬地凝視著第二個鏡面,嘴角微笑,心中卻是憂恐、悲怒、難過、焦慮……交相翻湧,仿佛萬劍齊絞,烈火焚燒。

公孫嬰侯負手站在一旁,蒼白的俊臉在燭光映照下,泛著妖異的嫣紅,雙眸光芒閃耀,又是狂喜又是快意,哈哈笑道:“洞房花燭夜,棺穴共枕時,我倒要看看你的這位心上人還能堅持多久!”

低下頭,伸手輕輕地勾起她的下巴,柔聲道:“好妹子,今晚是我們大喜之日,你若是好好地伺候我,從今往後只惦念著我,瞧在咱們的夫妻情份兒上,我或許便會大發慈悲,放了拓拔小子……”

雨師妾知他陰狠脾性,說這些話不過是為了故意折辱自己,想要誘使自己放棄尊嚴,哀求討好,然後再以更狠辣百倍的手段折磨拓拔野,以報仇取樂。自己越是表現得傷心、憂懼,他便越是得意、快活。

當下任他如何勸誘,始終微笑自若,一言不發。心中念頭飛閃,苦苦想著如何脫身,解救拓拔野。

只聽“吱呀”一聲,一個彩衣蠻女推門而入,瞧見雨師妾,月牙妙目中登時閃過妒怒厭恨的神色,冷冷道:“魚都已經上鉤啦,餌還留著作什麽?難不成你還真想和她洞房嗎?”

赫然正是多年未見的火仇仙子。

公孫嬰侯哈哈一笑,伸手將她拖入懷中,嘿然道:“我有了你這如花似玉的娘子,還要這媸奴作甚?留著她,不過是為了耍弄那拓拔小賊。等那小賊和小妖精雙雙斃命,再把她一並丟進去陪葬便是。”

雨師妾聽他盤算狠毒,卻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心下悲怒益甚,格格大笑道:“淳於妹子,你和他相識十八九年,還不了解他的性子麽?若論寡恩薄情,冷血善變,天下再沒人比得過他啦。今日枕邊人,明日棺中屍……”

火仇仙子俏臉陡沉,喝道:“住口!”仰頭凝視著公孫嬰侯,冷冷道:“當日我費盡千辛萬苦,從陰陽冥火壺中放你出來,你所立的誓言可還記得麽?”

公孫嬰侯笑道:“自然記得。我發誓今生今世永遠只喜歡你一個,只聽你的話,絕不再傷你分毫。如若違反,天誅地滅,永世不得超脫。”

雨師妾聞言大凜,她冰雪聰明,適才從三棱銅鏡中瞧見火仇仙子將拓拔野二人誘入神壺山時,便已猜到這南蠻妖女必定與公孫嬰侯重現大荒有著隱秘聯系,此刻果然印證。

普天之下,能將公孫嬰侯封入陰陽冥火壺的,恐怕只有神農帝了。難怪這廝費盡心機,也要將拓拔野騙入這神壺之中報仇雪恨。只是以火仇仙子的真氣、法力,又怎能解得開神農所設的封印?隱隱之中,覺得其中必定另有玄機。

火仇仙子冷冷地凝視著公孫嬰侯的眼睛,像是要洞穿到他的心底去,眼圈忽地一紅,伸出手,一字字道:“你那日發誓之時,說只要能出得神壺,願將‘混沌環’交於我保管,以表真心,永不辜負。‘混沌環’呢?”

公孫嬰侯臉色微變,哈哈一笑,道:“我說的話,何時反悔過?‘天地之初,萬物混沌’,你我之間,便如混沌一般密不可分。”從懷中取出一個橙黃色的玉石環,套入淳於昱的皓腕,光芒閃耀。

雨師妾“啊”地一聲,驚怒交加,心中寒意大起。

混沌神獸是太古土族的第一兇獸,與水族的鯤魚、火族的大金鵬鳥並稱“三大兇魔”。數千年前,這三大兇獸肆虐九州,攪得天迸地裂、洪水連連。

女媧大神采石補天,又以剩余五色石煉制神兵,與三獸激戰了七天其夜,才將它們一一封印鎮伏。而收納的混沌神獸的,正是“混沌環”。

誰想時過境遷,這太古神器竟落入了公孫嬰侯的手中!一旦混沌妖獸被他重新解印放出,眼下這風雨飄搖的大荒,又不知要遭受怎樣的劫難了。

火仇仙子撫摩著那玉環,示威似的朝她橫了一眼,粲然展顏,輕輕地偎入他的懷裏,柔聲道:“公孫大哥,只要你永遠記得這個誓言,我為你吃多少苦,受多少累,都不怕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