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晵蛇姥

汁玄青!拓拔野又驚又怒,大出意料之外。

十六年前,波母與公孫嬰侯同被神農封鎮於皮母地丘之底,這些日子又始終未曾見其蹤影,聽其消息,加之公孫嬰侯又口口聲聲為母報仇,只道她早已亡故,想不到竟會在此時此地遇見這妖女!

聽其言語,似是為了給亡兄黑帝報仇,與烏絲蘭瑪早有勾結,決意放出鯤魚、混沌等太古兇獸,對付燭龍。但掐指算來,汁玄青母子被火仇仙子從陰陽冥火壺中放出不過短短十日,又怎會神不知、鬼不覺,定下如此綿密周詳的計劃?

而七日之前,龍、土、火等各族與公孫嬰侯決戰真陵早已鬧得天下皆知,身為盟友,烏絲蘭瑪不但不統一行動,反倒暗自與波母結成同盟,其心叵測。看這情形,九鳳、強良等人也唯她馬首是瞻,可見她籌謀深遠,為布此局,儼然煞費苦心……

拓拔野心中一動,隱隱約約似乎想到了什麽,但思緒淆亂,一時間又捋不分明。

又想起適才烏絲蘭瑪所說的“只要鯤魚封印一旦解開,你們母子自然便能團圓”,陡然一震:是了!莫非她竟已擒獲了公孫嬰侯,所以才以此為要挾,迫使波母為她所用?那麽雨師妾呢?是否也和流沙仙子一起,落入了她的手中?

一念及此,心底大寒,對這敵友莫測的水聖女,他素有警惕防範之心,此時更覺忐忑。雨師妾二女若當真落入其手,多半也是兇多吉少。

水聖女機狡多變,為達目的更是不擇手段,此番為了扳倒燭龍,甚至不惜解印巨鯤,只怕天下再沒有她不敢做出的事情了!

正自遲疑不定,一陣狂風鼓舞卷入。冰雪似的大殿內長幔飄搖,陽光閃耀,波母站起身,黑袍起伏,白得近乎透明的臉容上掛著一絲森冷的微笑,淡淡道:“此去平丘一千兩百裏,此刻動身,最快也要黃昏才能趕到。既已準備周全。事不宜遲,這就走吧。”

聽到“平丘”二字,拓拔野心頭又是一凜,平丘是傳說中北海極為隱秘的重囚禁地,除了黑帝等寥寥幾人之外,無人知其所在,他們去那裏又是做什麽?

念頭未已,右臂一涼,又被水龍琳冰冷的手指緊緊抓住,她似是緊張已極,顫聲道:“公子,現在惟有你才能救我,再猶豫不定,就來不及了啦……”臉上暈紅。剩下的半句話噎在喉中,凝視著他,妙目中淚光閃耀,交雜著惶急、哀苦、羞澀、悲怒諸多神色。

拓拔野還不等回答,又聽烏絲蘭瑪微笑道:“汁姐姐所言極是。”轉身道:“九鳳仙子,純陰女祭準備好了麽?”

九鳳仙子起身道:“水龍仙子出列。”連叫幾聲,無人應答。俏臉微變,丹鳳眼四下橫掃,喝道:“水龍仙子呢?”

殿中眾人臉色齊變,紛紛四下轉望。

源坎壺陡然一震,葫蘆口突然被黑布蒙住了,外面人影登時變得朦朦朧朧起來。顯是雨師薇驚惶失措之下,將神壺藏入了黑袍領口之中。

眼見水龍琳花容慘白,羊脂雪玉般的嬌軀不住地微微發抖,拓拔野心下一凜,猜到了大概。

大荒各族祭祀天地、神獸之時,除了獸牲之外,還常常會有“人祭”。特殊的祀典,必須以童男童女,稱為“純陽男祭”與“純陰女祭”。想必這少女,便是這番祭祀鯤魚的獻品了。

難怪適才她竟苦苦哀求自己取走她的處子之身。一旦破瓜,便再不能成為“純陰女祭”。

拓拔野搖了搖頭,沉聲道:“姑娘,這可不是解決之道。祭祀在即,即便你不能作為‘純陰女祭’,她們盛怒之下,也定然饒不了你……”

水龍琳咬牙道:“我是水龍郡主,當世帝胄,有特赦之權。搶劫童身,至多被逐出天櫃山,削籍為民便是……”

拓拔野一凜,才知眼前這清麗冷艷的少女竟是黑帝汁光紀的外孫女。黑帝共有三個子女,兩個兒子早年戰死沙場,唯一的女兒十年前也已病死,嫡孫之中,只剩下這麽一個水龍郡主。

燭龍雖然耍盡奸謀,害得黑帝半人半鬼,但對這無甚妨害的水龍琳倒也客氣,始終優待有加。反倒是她的親姑姥姥汁玄青,甫一現世,便要將她作為人祭,而她生死關頭,竟又向當日擊敗她外祖父的“仇敵”求救……真可謂世事無稽,命運難料。

拓拔野收斂心神,道:“姑娘,鯤魚兇獸一旦解印,大荒浩劫難逃,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當務之急是阻止祭祀,即便你暫時保得性命,她們還會找其她女子獻祭……”

水龍琳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憤恨之色,搖了搖頭,道:“她們明日要祭祀的並非鯤魚,而是無晵蛇姥的朱卷玄蛇。那老巫婆要的只是我,換了別人,她決計不肯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