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人歸墟

時近黃昏,碧海金光粼粼,火燒雲隨著狂風層疊湧動,變幻出萬千形狀,沉甸甸地壓在海面上。

幾只雪白的海鷗歡鳴交錯,朝著西邊天際那艷紅的夕陽飛去,時而乘風高翔,時而緊貼波浪。海流洶湧,白浪翻騰,“嘩!”一條雙頭紫螭突然破浪而出,海鷗驚鳴,沖天逃散。

那螭龍張牙舞爪,騰空咆哮,夕暉鍍照,遍體紫光閃耀。

背上騎著一個銀鎧獸身的怪人,白甲遍體覆蓋,卻掩不住那燦如黃金的細長絨毛,雙手如虎爪,長尾如巨蜥,惟有一張臉容長得似人,雙眼斜吊,嘴角冷笑凝結,神色極是狠厲。

銀甲獸人縱聲怪嘯,虎爪揮舞長鞭,淩空狠狠地抽在螭龍身上,紫螭雙頭齊吼,長尾拋卷,在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圓弧,朝下急沖而去。

海流突然湍急,轟鳴陣陣,陡然朝下飛湧噴瀉。極目遠眺,前方赫然竟是一片幾乎看不見邊際的巨大深淵。四面八方的海水如瀑布圍掛,隆隆奔瀉,形成了方圓數千裏的海壑,煞是壯觀。

下方落差極大,海水急沖而下,與周邊的滔滔怒流交相激撞,白沫沖天噴舞,仿佛萬千巨龍咆哮飛舞,氣勢恢弘。

被海浪挾卷的魚群淩空拋舞,紛揚交錯,在空中閃爍著萬千銀光。當空盤旋著無數飛鳥,紛紛歡鳴俯沖,爭相掠食。

銀甲獸人馭龍疾飛而下,穿過漫天鳥群、飛魚,朝深谷中央沖去。

海壑內與此相距數十裏,矗立著一座巨大的島嶼,險峰如削,兀石嶙峋,島上的土石竟是奇異的湛藍色,藍的象天,藍的象海,遠遠望去,和周遭景色渾然合一。

四方奔瀉的海水環繞著這座巨島渦旋狂轉,一圈圈地朝壑底沖去。壑底雖然驚濤洶湧,水位卻不見增長半分,與上方海平面始終保持著萬丈之距。

銀甲獸人閃電似地騎龍橫空,穿越海壑。

將近島嶼時,突聽鳥鳴如潮響徹,無數巨鳥從島上沖天飛起,黑壓壓地象烏雲般,瞬間遮蔽了半邊霞天。

銀甲獸人舉起一彎血紅的龍角,嗚嗚高吹。鳥群尖嘯,轟然分開一條空中大道,盤旋飛舞,夾護著他朝島上掠去。

越過高崖,島嶼陡寬,綠野茫茫鋪展,與遠處藍天相連。東南方,林海洶洶起伏,掩映著一座赫紅色的石堡,城頭忽然也響起一陣淒寒的號角聲,遙遙呼應,周圍群鳥紛飛。

那石堡沿著險崖峭壁而立,巍峨堅固,周側城墻綿延十余裏,仿佛與那湛藍的山石連成了一體。狂風鼓蕩,旌旗獵獵招展,仿佛道道彩霞在海壑間翻騰起伏。

銀甲獸人騎龍飛掠,不過片刻便沖到了石堡上方。

鳥群尖啼避散,城樓上的數千甲兵紛紛伏倒在地,齊聲高呼:“藍田東夷軍,恭迎犁神上!”聲如洪雷,回蕩不絕。

雙頭螭怒吼著沖落城頭,被他巨尾撞中,“砰砰”幾聲震響,那堅固厚實的墻垛登時土崩瓦解,朝下迸飛塌落。

眾兵士微微一顫,頭卻絲毫不敢擡起。

銀甲獸人一躍而下,冷厲的目光寒電似地掃過眾人,道:“那逆賊呢?”

一個白翎銀盔的大將必恭必敬地道:“回神上,逆賊仍被關押在地牢之中。”

銀甲獸人冷冷道:“亂黨雖然都已伏法,但今日是大刑之日,為免萬一,你們還得打點起十二分的精神來。”頓了頓,提高聲音喝道:“把那幹逆賊提上來!”

眾將士轟然附應。

那白翎銀盔的大將領著數十名衛士奔下城墻,過不片刻,從石堡主樓的暗門中推了十幾個衣裳襤褸的囚犯出來,沿著橋樓到了那銀甲獸人的下方。

當先那名囚犯是個蒼白浮腫的胖子,雙眼惺忪,滿是血絲,萎靡不振,顯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雙腳、雙手均被青銅鎖鏈拷住,走起路來叮叮當當,東倒西歪,一陣風刮來,破衣飛舞,仿佛隨時都將掉下橋樓一般。

那胖子身後分別跟著一個細眼長鼻的馬臉男子,和一個幹瘦枯槁的老者,除了被混金鎖鏈縛住腳踝、手腕之外,琵琶骨上還被混金枷鎖刺穿扣鎖,渾身鮮血斑斑。雖被眾衛士推搡呵斥,仍是昂然前行,護守在那胖子兩翼。

後面的十幾個囚犯也都渾身血汙,被混金鎖鏈扣住手腳,穿透了琵琶骨,行走極是不便;惟有當中一個鳳眼斜挑的美貌少女,衣裳整潔,昂首徐行,姿容極是高貴,宛如蓮花出汙泥而不染。

銀甲獸人負手昂身高立,冷冷地斜睨著那胖子,嘴角勾起一絲輕蔑厭惡的笑容,喝道:“逆賊少昊,你受水族妖女蠱惑,勾結亂黨,行刺陛下,又火燒炎火崖,謀弑西王母,罪大惡極,還不跪下受死!”

那馬臉男子與幹瘦老者眼見是他,怒火欲噴,癘聲道:“犁靈!你誣陷忠良,欺師犯上,公報私仇,又該當何罪!”奮力掙紮,想要沖上前去,卻被周圍衛士呵斥著拖住混金鏈,一頓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