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鯤兮鵬兮

烈炎大凜,還不待出手相救,身側紅光鼓卷,刑天已騎著碧火麒麟閃電沖出。蒼刑幹戚赤光爆舞,在空中陡然劈出一道長達數十丈的刺目光浪,“轟”地一聲巨響,將鈞天劍掃震開去。

眾人呼吸一窒,只聽刑天厲聲喝道:“士可殺不可辱,要戰便戰,拿這些俘囚威脅辱虐,算得什麽英雄好漢!”幹戚並舞,“嘭嘭”狂震,絢光接連沖天炸爆,刺得群雄睜不開眼來。

轟鳴聲中,又聽姬遠玄縱聲大笑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要想不受辱,就莫作敗軍之虜!”身子越轉越快,氣浪團團鼓舞,一道五彩霞光忽然沖天揚起,“嗤”地一聲輕響,血光激射。

烈炎等人陡覺不妙,但見碧火麒麟悲吼飛沖,前蹄齊膝而斷,驀地撞地翻滾出十余丈遠。

刑天朝前躍沖數步,趔趄跪立在地,左手持青銅方盾,右手緊握蒼刑幹戚,紅衣獵獵鼓舞,項上頭顱卻已不見了!

轉眼望去,人頭在空中呼呼飛旋,被姬遠玄劍尖回旋輕掃,不偏不倚地掛落在旗杆上,微微搖晃。俏臉上明眸猶睜,紅唇半啟,仿佛仍在呼吸。

火族群雄失聲驚呼,想不到素來戰無不勝的刑天,竟在短短數十合之間,便被這帝鴻妖魔斬斷頭顱!又是駭火又是悲沮,士氣大挫。

就連赤霞仙子、祝融等人亦心生駭怖,難以索解。當日萬絕谷大戰時,已曾見識帝鴻兇威,以刑天之修為,固然不敵,也當支撐到三百合外,誰想竟連三十招也抵擋不住!帝鴻修煉的究竟是什麽邪功?相隔不過短短半載,為何又有如此驚人進境?

土族群雄縱聲歡呼,阪泉河南岸也號鼓齊鳴,傳來各蠻族此起彼伏的嘯呼聲。刑天威名遠布,是除了烈碧光晟之外,南荒各族最為畏懼的人物,見他已死,眾蠻人無不喜出望外,歡騰如沸。

姬遠玄劍鋒一轉,重又斜搭在晏紫蘇的脖頸上,搖頭嘆息道:“晏國主,我讓你轉告他們,‘與寡人為敵者,必身首異處’,你偏不說,害得刑戰神平白為你丟了性命,豈不可惜!”

烈炎怒火填膺,右臂赤光轟然鼓卷,太乙火真刀破鞘而出,大步上前,朗聲道:“姬遠玄,你要爭奪天下,又何必殃及無辜?只要你放了晏國主,放了這些俘虜,我願和你一對一地比鬥。你若敗了,即刻罷戰,恢復八郡主神識,永不再作傷天害理之事;我若敗了,頭顱也罷,南荒也好,全都一並送你!”

姬遠玄一怔,哈哈大笑道:“二弟呀二弟,你這爽直天真的性子,最是讓寡人喜歡。你當天下大業,便如匹夫比鬥這般簡單容易麽?”

驀地收回長劍,目光灼灼,笑道:“也好,今日當著兩軍將士之面,寡人便讓你輸得心服口服。只是這妖女若算得無辜,天下便再無歹惡之人了。她用‘子母蠶’害得家慈半生不死,此仇不共戴天,寡人若不將她碎屍萬段,又怎能泄我心頭之恨?二弟既出言相求,寡人便暫且饒她一命。她究竟是死是活,可就全看你能否勝得了寡人了!”

周身衣裳朝外一鼓,黃光滾滾,人劍合一,一步步地朝前踏去。每踏前一步,腳下泥土便如波浪似的洶湧起伏,環繞著其腳踝滔滔沖上,又倏然塌落,整片大地仿佛都在隨著他朝前滾滾移動。

祝融、赤霞仙子心下寒意更甚,從他腳步來看,似已修成了“黃土真訣”的至高之境,可以生生不息地汲取土靈,化為己用。烏絲蘭瑪既險被晏紫蘇所弑,以帝鴻陰狡狠毒的脾性,又怎會放過這殺母仇人?既敢答應烈炎,自是已穩操勝券,借機威懾眾人。

當下傳音眾將,凝神戒備,只要烈炎稍有不妙,立即冒死沖殺,與敵軍拼個玉石俱焚。火族群雄紛紛騎獸沖上岸邊,持盾握刀,屏息待命。

當是時,二十萬土族大軍亦如潮水似的層層挺進,漫山遍野,綿延十余裏,與南荒九族蠻兵遙遙隔河相望,將炎帝軍圍攏在中央。

狂風鼓舞,長草起伏,藍天被那大金鵬鳥遮擋大半,阪泉河兩岸盡是陰影。四周鼓號、呐喊聲漸漸轉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兩人身上。

烈炎紫袍獵獵飄卷,橫握太乙火真刀,大步踏前。所過之處,地上灰燼紛揚,火星四竄,不斷鼓湧起洶洶火焰。偶有幾束陽光從鵬翼間斜投而下,照映在他身上,光芒吞吐,姹紫嫣紅,凜凜如天神降世。

兩人相距已不過五十來丈,每踏近一步,橙黃色的土浪便層疊推湧,和烈炎周遭火光轟鳴激撞,在彼此間漾起一道道氣波巨墻,沖天搖曳。

姬遠玄臉上忽明忽暗,陰晴不定,微笑道:“二弟,莫說寡人不顧兄弟情誼,你現在棄暗投明還來得及。”

大袖揮卷,鈞天劍光焰暴漲,“轟”地一聲,那道氣波光墻頓時被頂成一個巨大尖錐,遙遙指向烈炎,迫得他呼吸窒堵,眉睫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