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神農使者(第2/8頁)

過了片刻,少年手裏抓了一把青草和紅色野果出來,放在一塊巖石上研磨。老人畢生中有一大半工夫用於嘗試采集百草,一眼便認出少年所取草果,乃是甘華草和赤仙果。這兩種草藥味道酸甜而略苦,有活血舒筋之效。想不到那少年竟也識得,心中不由多了幾許嘉許。

少年將紫色漿料均勻的塗抹在烤鳥上,反復翻轉,登時四周盡是一股奇異的濃香。少年取了幾串鳥肉,遞給老人道:“老前輩,現在才剛夠火候。”老人道:“我全身都動不了。你喂我吃吧。”少年將肉一絲絲撕下,送到老人口中,見他狼吞虎咽,笑道:“老前輩,味道如何?”老人起初一口咬下,只覺脂香四溢;再一品味,甘甜中微有酸意,不似鳥肉,而如漿果;再三咀嚼,竟似有千種滋味,變化多端,無可細表。老人贊道:“果然妙極!”

少年道:“前輩,你周身僵硬,血脈不暢,所以我加了兩味草藥,一則佐味;二則舒筋活血。”老人一愣,笑道:“小子,你心眼倒好。”少年笑道:“投桃報李。倘若不是前輩笑了幾聲,我今晚就得喝西北風了。”

兩人相對大笑。吃了半晌,老人方覺轆轆饑腸得以緩解,一股暖洋洋的熱力通達周身,手腳竟可以略微動彈。但老人心中雪亮,這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少年見他可以動彈,則大喜過望。

老人對這少年已頗有好感,道:“小子,瞧不出你年紀輕輕,倒燒得一手好菜,還能識別藥草,了不得!”少年打了個飽嗝,得意道:“我的本事多啦,有空再給你露幾手。”少年打量了老人一會兒,搖頭道:“前輩,我瞧你也是個有本事的高人,怎麽會在這荒山野嶺上,不得動彈呢?”

老人淡然道:“那有什麽希奇。人生生老病死,原是平常事。我活了兩百多歲,也該死啦。”少年吃了一驚,皺眉道:“前輩……”老人道:“我體內幾百種毒素,今日一股腦兒發作起來,經脈盡壞,不過三個時辰,就要全身硬化,變成化石啦。”少年大為吃驚,想不到這老人明知將死,竟是如此豁達,心中敬意更盛,同時暗暗難過。老人見他神色,知道他心中所想,心道:“這孩子心腸很好,悟性極高,骨骼又佳,是一塊上好材料。老天讓我在此處歸西,原來確有深意。”

老人望著少年道:“小子,你和我很有緣分。你叫什麽名字,父母何人?”少年道:“我叫拓拔野。我父母很早就死啦。”老人早已猜到他是孤兒,點頭道:“年紀輕輕便獨自闖蕩天下,很是不易。”

少年拓拔野道:“前輩,那你尊姓大名?”老人微笑道:“我叫神農。”

倘若是其他人聽到這個名字,只怕會立即跳將起來,但拓拔野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沒有任何反應。這個老人乃是當今天下的天子神帝,神農氏。神農兩百多年前便已無敵天下,斬妖除魔,被五大族奉為天子。在位50年後,天下大治,百姓安居樂業。五族四百八十城,人人歸心。大荒402年,神農離神帝城,孤身遊歷天下,采百草尋長生之藥,此後百余年,行蹤飄忽,神龍首尾。時有神帝賜藥救人的傳聞不絕於江湖。只要神農尚在人世,天下便太平無事,無為而治。

誰料威鎮天下的神帝路經東海南際山時,竟百草毒發,經脈迸壞,硬化如巖。

拓拔野自小父母雙亡,在鄉野間長大。雖然流浪江湖數年,但對天下之事知之甚少,對神農二字聞所未聞。雖然亦知神帝,卻不知神帝名諱。所以聽老人自報姓名,竟無絲毫詫異之色。

神農道:“咱們萍水相逢,卻很投緣……”拓拔野笑道:“如果前輩願意,我們便是朋友。”神農哈哈大笑:“我已經有一百多年沒有朋友啦。想不到將死之際,竟然交了一個好朋友。”他心中舒暢,笑聲中不帶任何淩厲勁道,但也震得樹葉簌簌飄落。此時落日早已為群山吞沒,湛藍色的夜空已有淡淡星群,晚風涼爽。兩人坐在南際山頂,侃侃而談,一老一少,竟如久別重逢的老友一般。萬丈之下,濤聲隱隱,四側奇花異草,松濤陣陣,宛若仙境。

神農覺得周身又開始逐漸冰冷僵硬,頃刻間雙腳已經無法動彈,心知不消一個時辰,便要化為硬石,當下道:“小朋友,我有一事相托,不知你能否答應?”拓拔野知他時限將至,心中難過,挺起胸道:“你放心,不管什麽事我一定辦到。”

神農從腰間掏出一塊紫色的木牌,正面三個大字:神木令;背面一行小字:見此神令,如帝親臨。拓拔野字識得不多,更不知這是神帝信物,此牌一出,九萬裏神州無敢不從。

神農神色凝重道:“小朋友,此事相關重大,稍有閃失,便有數十萬百姓要受刀兵之禍。”拓拔野吃了一驚,剛要相問,神農已撕下一幅衣裳,咬破食指,在衣帛上血書幾行,然後將木牌包在血書中,折疊遞給拓拔野。神農道:“你必須在將此木牌、血書送到西南玉屏山,交給一個叫做青帝的人,讓他在七日之內趕到蜃樓城。”拓拔野聽得糊裏糊塗,問道:“倘若我找不著青帝,或者他根本不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