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自投羅網

午後時分,艷陽高照,暖風拂面,拓拔野眾人騎乘太陽烏朝朝歌山進發。

拓拔野與蚩尤以“抽絲訣”編織巨網,縛在七只太陽烏腳爪上。那三十六名舞女便坐在巨綢中。她們從未在如此高空飛翔,見腳下懸空萬丈,群山倏然掠過,耳邊風聲呼嘯,都駭得面色蒼白,緊緊抱作一團,閉上眼睛不敢下望。

拓拔野、蚩尤、姬遠玄在豐山上擊掌為盟,心中都十分快意,一路談笑風生,興高采烈。拓拔野見烈煙石一雙妙目始終凝視蚩尤,原本蒼白冷漠的臉上帶著淡淡微笑、無限溫柔,心中頗覺有趣,不知她何時、何以喜歡上自己這桀驁不馴、粗枝大葉的兄弟?忍不住想要傳音告訴蚩尤,卻想這小子鉆牛角尖,倘若不喜歡烈煙石,只怕立即惱羞成怒,對著烈煙石黑臉白眼,適得其反。當下索性在一旁微笑著靜觀其變。

過了小半時辰,忽聽下面傳來“嗚!!嗚!!”的怪叫聲,如海浪洶湧,此起彼伏。眾人朝下望去,碧山深淺螺旋,星羅棋布。一座高峻險峰上,飛瀑山溪,跌宕成河,沿著山勢洶湧而至山腳谷底,蜿蜓繚繞。河中探出無數銀白色的蛇頭,密密麻麻,光芒閃閃,對著上方齊聲嘶鳴。那嗚嗚之聲便是由這河中的萬千怪蛇發出。

河水突然齊齊翻湧,無數怪蛇沖天飛起,朝他們疾沖而來。三十六名舞女雖然聽不見那震耳欲聲的怪叫聲,但驀地瞧見萬蛇齊飛,猙獰撲來的可怖場面,都嚇得尖叫不已。

拓拔野見那萬千飛蛇通體銀白,都長了兩對翅膀,兇睛藍光,頗為獰惡,見了十日鳥竟然也不畏懼,大為奇怪。姬遠玄皺眉搖頭道:“這帝囷山鳴蛇已經十年沒有出現,今日竟如此狂肆,看來今年果真又是大旱。天生亂相,妖獸橫行。”微微嘆息,甚是憂慮。

蚩尤喝道:“孽畜找死!”苗刀一閃,口念“驚雷破春訣”,青光卷處,飛沖在前的數百鳴蛇登時悲鳴慘呼,全身爆裂,鮮血噴舞。

烈煙石微微一笑,十指蘭花綻放,彩石鏈轟然飛出,絢光飛舞,眾人眼前一花。又聽“呼”地一聲巨響,半空火焰狂烈,熊熊燃燒,火苗倏地直竄到眾人眼前。空中那近千只鳴蛇登時葬身火海,悲鳴震天,如雨墜落。

眾人都猛然一驚,想不到烈煙石念力、真氣竟然如許猛烈;便連烈煙石心中也是大吃一驚,突然醒悟:“是了!定是因為南陽仙子的元神和情火、三昧紫火的緣故!”心中大喜,又驀然一凜:“如此強猛的念力與真氣倘若不能及時化歸己有,而在體內亂竄爆發,那豈不可怕之極?”她自蘇醒以來,眼裏、腦中就一直只有蚩尤,直到此時才想到自己體內寄附的元神與烈火真氣。想起族中長輩一再提起三昧紫火與帝女桑的可怖,心中不禁寒意更盛,不知自己未來,會因此而改變嗎?

太陽烏見著烈火,歡聲長啼,巨翅撲扇,就要往火中鉆去。被蚩尤大聲喝止,方才戀戀不舍地繼續朝前翺翔。

朝西一路飛去,碧樹綠草越來越少。過了首陽山後,土丘萬裏,蒼黃大地,枯樹寥落,江湖幹涸。漫漫四野都是動物與饑民的屍體。從高空望去,田地龜裂,滿目瘡痍。依稀可以看見螞蟻似的逃難人群,沿著幹涸的大河朝東緩緩而行。方圓千裏,盡是大旱景象。

眾人心情漸轉沉重,拓拔野自小流浪,最怕災荒之年,見到這荒旱景象,心中頗為難受。姬遠玄訝異道:“一個月前,我與父王從陽虛山出發時,這裏還是綠野千裏,怎地……怎地不到一個月光景,就成了這般景象?”眾人聞言都極為詫異,心道:“難道當真是天下大亂的妖異之兆麽?”

繼續朝西飛行,過了數百裏,終於漸轉青綠。經過復州山時,眾人聽見嬰兒哭泣似的聲音,破空裂雲,一聲聲淒厲詭異,鉆入耳中。在這夏季烈日之下,眾人竟覺毛骨悚然。姬遠玄霍然變色,沉聲道:“肢踵鳥!”

拓拔野循聲凝神掃望,瞧見山頂一株枯死的檀樹上,一只貓頭鷹似的獨腳怪鳥歪著頭嘶聲鳴叫,細長的豬尾隨著那淒厲鳴叫的節奏,飄蕩擺舞。蚩尤冷冷道:“倒真巧了,一路上果真妖兆不斷。這肢踵鳥出現之處,必定有瘟疫流行。”

朝西飛去,果真荒無人煙,屍橫遍野,方圓百余裏的百姓似乎都已死絕。姬遠玄面色悲威,忍不住流出淚來,欲語還休;拓拔野與蚩尤也不由心生悲涼。神帝未駕崩之前,天下無為而治,富庶安樂。一旦羽化登仙,幾年之間,烽煙四起,動亂頻仍,天災人禍四處可見,太平盛世不復在了。

眾人無語,朝西飛去,沿途景象莫不是荒涼慘淡;縱有人煙,也是寥落東西,毫無熱鬧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