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柳暗花明(第2/8頁)

半個時辰之後,甬道越來越寬,但那白氣冷霧也越來越重,五步之外便是一片蒼茫,雖有真氣燃光,亦不能遠視。拓拔野飛速滑行,突然腳下一絆,險些摔倒!心下微凜,凝神望去,竟是森森白骨。以那骨架結構來看,當是魚龍之類的巨型海獸。心下大奇,不知何以在這山腹冰窟之中竟能遇見海獸屍骨。

再往上行,所遇的屍骨越來越多,無一不是海中巨魚怪獸。屍骨盡皆完好無損,有些竟連皮肉猶自尚存。拓拔野心中驚異更甚,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當下轉動記事珠,思緒飛轉,查找《大荒經》中相關記述。

突然一凜,當是這裏了:“鐘山東南四百二十裏,曰密山。其間盡澤也。是多奇鳥、怪獸、奇魚,皆異物焉。密山千仞,冰雪其覆。中空浩蕩,狀如玉壺,故又名玉壺山。傳此山通西海,水蕩蕩而出,如自天上來。故昔年寒荒諸族備受水患之苦,寒荒大神昊天氏以魂煉石,歸化於此,水乃止焉……”

拓拔野心下大震,洞窟中多海獸屍骨,難道這密山當年果真通達西海嗎?此山去西海尚有遙遙數千裏,倘若當真如此,那也太匪夷所思。又想,此山既名玉壺山,又有大水出處,想必山上必有出口。振作精神,繼續前行。

這般上行許久,森冷益甚,以拓拔野之浩然真氣,亦覺得刻骨侵寒。氣溫越低,途中橫陳的魚獸屍骨保存得越加完好,待到後來,竟是皮肉鱗介絲毫無損,栩栩如生。霧氣茫茫,甬道逐漸轉小,蓋因水氣附著四壁,長年累月冰壁雪柱越積越厚之故。某些轉折之處猶為狹窄,拓拔野不得不蓄氣揮掌,硬生生劈出一條道路來。

洞中愈冷,拓拔野反倒愈加放心。蓋因姑射仙子體內躁熱洶洶的春毒邪氣,在這冰寒森冷之中逐漸鎮定,流速甚緩,仿佛進入冬眠一般。

不知走了多久,腹中饑腸轆轆,咕咕的叫聲在這空空蕩蕩的冰洞中聽來更覺格外清晰刺耳。拓拔野自從當年遇見神帝之後,已沒有嘗過這般饑寒交加的滋味,此刻頗有重溫舊夢之感,自覺有趣,莞爾而笑。比翼鳥蠻蠻尖叫,有氣沒力地撲翔,停落在他的肩膀上,再也不願挪動。

低頭望去,姑射仙子凝結於冰柱之中,長睫閉攏,臉頰嫣紅,嬌媚動人,仿佛在作著慵懶甜蜜的美夢。拓拔野神魂震蕩,目光不能移轉,想道:“倘若能與仙女姐姐終生廝守,就算出不得這密山,又有什麽打緊?”回想今日與她兩次纏綿歡好的情景,雖然最終都咬牙苦苦忍住,但那肌膚相接,唇齒相依的銷魂滋味,已足以令他神魂顛倒。心中怦怦亂跳,喉嚨麻癢難當,驀地一陣沖動,直想將她冰霜解開,親上一親。但心下明了,自己能自控一次、兩次,第三次卻絕無把握了。當下連忙轉移念頭,強迫自己不再多想。

比翼鳥在他耳旁不住地叫喚,他心中一動,想起纖纖。這丫頭此刻只怕還站在那懸崖頂上,迎風等待吧?想到她纏著要這怪鳥的臉容姿態,嘴角不由露出一絲微笑。笑容忽然凝結,驀地明白了當時她索要這比翼鳥的緣由和那癡情心意。心中黯然,暗自嘆息。心想:“倘若……倘若這丫頭喜歡的是魷魚,那便兩全其美了。”但心中卻明白,以纖纖的性子,要改而喜歡他人,是斷無可能之事。

纖纖極是頑固,從前在古浪嶼上,他為她抓了一只極為可愛的珊瑚綠毛龜。纖纖喜歡之極,偷偷在它殼上刻了一個“野”字,養在水晶櫃裏,每日親自抓了蝦米喂它。空暇之時,常常拉了他一道在沙灘上逗弄珊瑚龜,一玩便是一個下午。某日,那珊瑚龜不知何以竟從水晶櫃中逃逸,拓拔野翻山倒海也尋它不回,纖纖傷心欲絕,賭氣幾日不吃東西。無奈之下,拓拔野又尋了一只大小形狀差不多的珊瑚龜,哄騙纖纖。豈料纖纖見那龜殼上沒有“野”字,立時將它拋到窗外。哭著說,她要的只是那只逃走的烏龜,即便是金龜玉龜,也是無法替代。

拓拔野一面向上滑行,一面胡思亂想,腹中倒不覺得有那麽饑餓了。頸上的淚珠墜冰冷地貼著皮膚,令他突然想起雨師妾來。心中砰然,驀地一陣甜蜜酸苦,忖道:“不知雨師姐姐現下究竟怎樣了?”轉念想到雨師妾生死不知,自己竟然與姑射仙子恣意纏綿,並將她忘得一幹二凈,登時大為愧疚羞慚,面紅耳赤。

心中驀地閃過一個念頭:“雨師妾與姑射仙子之中,自己喜歡的究竟是哪個呢?”登時一陣迷惘。

當是時,比翼鳥忽然拍翅尖叫,極為興奮。拓拔野猛地回過神來,驀地聞到一股淡淡的清甜果香,登時勾起轆轆饑腸。拓拔野大喜,難道這山洞即將到頭,其外便有蔬果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