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滄海月明

圓月皎皎,清輝漾漾。西海波濤洶湧,層層白浪轟雷奔騰,沖卷著灰白色的泥灘。

那黑衣男子怪異地笑著,彎刀在手中嗚嗚旋轉,亮起一道道眩目的白芒;身形如鬼魅飄忽,朝著蚩尤、晏紫蘇緩緩走來,所過之處,泥灘上竟渾無足跡。

晏紫蘇仿佛突然舒了一口氣,拍著胸脯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眉刀羽真’鳩扈。”探頭四望,笑道:“老祖呢?沒隨你一道來嗎?”

鳩扈嘿然笑道:“晏國主只管放心,老祖他們都在萬裏之外呢!”

晏紫蘇笑道:“鳩真人這話說得好生古怪,老祖沒來,我為什麽要放心?”她巧笑倩兮,音容嫵媚,瞧得那鳩扈有些魂不守舍,一味嘿然怪笑。

此時蚩尤腹中如絞,肝腸寸斷,恨不能立即從泥灘中沖出,躍入冰冷的海中消減這熾烈的痛楚。身上痛不可抑,心中卻是歷歷分明。眼下西海水妖為了寒荒國之事,幾已傾巢而出,這等緊要關頭,這眉刀羽真竟突然出現於此,絕非偶然。倘若當真是由西海老祖指使,則豈不意味著諸水妖業已懷疑晏紫蘇嗎?眼下被這水妖抓個正著,她處境之兇險,可以想見。一念及此,蚩尤心中驀地一陣驚怒擔憂。

鳩扈盯著蚩尤,兇光閃爍,故作訝然道:“咦?這小子不是被晏國主神針打得死透了嗎?怎地又活過來了?難不成是我眼花了?”

晏紫蘇瞟了蚩尤一眼,格格笑道:“鳩真人電眼如炬,怎會瞧錯?他就是那蚩尤小子。那日我回到眾獸山時,發現這小子竟然沒死,活蹦亂跳地在山裏奔走,料想他必定是有什麽辟毒寶物,詐死逃生,於是就一路追拿他去啦!費了老大的氣力,才在這西海邊上將他擒住,眼下正要給他下蠱,綁回北海呢!”

鳩扈哈哈怪笑道:“是嗎?想不到竟有人能在老祖與晏國王的合擊之下逃生,這可有趣得緊了。”

晏紫蘇翩然轉身,有意無意地擋在蚩尤的前面,笑道:“是啊!我也納悶得很呢!想不到這小子瞧來呆頭呆腦的,竟有這般能耐。”眼波流轉,嫣然道:“是了,鳩真人怎麽也回到西海來啦?難道寒荒國之事已經徹底平定了嗎?”

鳴扈嘿嘿道:“巧得很,晏國王那日前腳剛走,鳩扈就奉老祖之命,後腳跟去。”

晏紫蘇若無其事地笑道:“是嗎?那可真巧啦!”

鳩扈緩緩移近,彎刀韻律地旋轉,殺氣凜冽,逼人而來。嘿然道:“還有更巧的哩!那日在眾獸山中,鳩扈恰巧看見晏國王飛到天井崖下,救起了一個快死了的小子;又恰巧看見晏國主帶著這小子禦風飛舞,一路朝西海而去。鳩扈眼神不好,依稀看出那小子像是死透了的蚩尤,心中老大的奇怪,所以就忍不住一路跟來了。”聲音陰冷,似笑非笑,綠豆似的小眼死死地盯著晏紫蘇的俏臉,仿佛要洞穿她的內心一般。

蚩尤心中大凜,這水妖一路跟蹤,必定瞧得分明,任由曼紫蘇如何狡賴也是無濟於事了。突然想到連日來,自己與晏紫蘇說話相處的諸般情狀都落入這水妖的眼中去,心中驀地一陣莫名的狂怒。大吼一聲,強忍劇痛,便想不顧一切地沖出泥灘,將其撕為萬段!

晏紫蘇突然回身,纖巧秀足閃電般壓在蚩尤的肩膀上,登時讓他動彈不得,笑吟吟道:“臭小子,又想胡鬧嗎?”傳音嘆道:“呆子,你能鬥得過他嗎?現在蠱蟲發作,正是最為兇險關鍵的時刻,千萬不要亂動。否則我可不管你啦!”

蚩尤劇痛焦躁,怒發欲狂。但聽了她的嬌媚話語,竟如清水澆頂,瞬間冷靜下來;心道:“是了,眼下我連螞蟻也踩不死一只,又怎地與這狗賊相鬥?重傷未愈,這般冒失地跳將出來,非但無益,反倒給她增添顧忌。她機靈得很,定有法子對付這水妖。”當下意守丹田,強自忍住。

晏紫蘇回眸笑道:“原來鳩真人早就瞧見我啦!既是如此,為什麽不和紫蘇打個招呼呢?那不是太過生分了嗎?”嘆了口氣,嫣然道:“既然被你瞧見,那我就說實話吧!不錯,是我將這小子救活了。我早就說過啦!要靠他向真神領賞,討那本真丹呢!要是被老祖這般一掌打死,我的封賞豈不是泡湯了嗎?”

鳩扈嘿然道:“原來如此!難怪難怪。”忽地又皺眉道:“是了,鳩扈這一路上瞧見曼國主似乎對這小子關心得很,抱在懷裏噓寒問暖,親手作羹湯。嘿嘿,想不到殺人如麻的晏國主對囚犯竟是這般溫柔體貼嗎?奇怪奇怪,有趣有趣。”嘿嘿幹笑,竟似大有妒意。

蚩尤又是一陣大怒,倏地面紅耳赤,便要大吼恕罵;突然看見月光下,晏紫蘇俏臉跎紅,嬌喔羞怒之態,美艷不可方物,心中“咯咚”一響,竟似看得呆了。心中一陣亂跳,想到一路上的溫柔旖旎,呼吸窒堵,那羞惱憤怒竟突然變為說不出的甜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