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西陵公主

姬遠玄行禮謝過,又道:“蚩尤兄弟漸漸不支,忽地被三個黑影齊齊擊中,重傷摔飛。纖纖姑娘極是著急,央求我出手相助。我震碎巨石,沖了出去,豈料那五人極是厲害,方甫聽見聲響,便立時鬼魅似的包抄而來,瞬間將我經脈盡數封住。他們真氣陰邪詭異,仿佛寒流冰水,我周身凍結,當即倒地。纖纖姑娘也隨即被他們制住了。

“便在此時,洞外突然響起幾只怪鳥的叫聲,一個唉唉嘆道:‘死了這麽多人,今天鬼界驛站又要客滿了。’另一只鳥冷冰冰地叫道:‘冤枉冤枉,都是枉死鬼,六月飛霜,六月飛霜。’洞內五人一驚,森然喝道:‘是誰裝神弄鬼?’一只烏鴉尖聲笑道:‘嘎嘎,我們本來就是鬼,還裝個屁哩!蠢蛋,咱們都是老鄉,出了九泉就不認俺們這些窮親戚了嗎?沒良心,嘎嘎。’”

眾人聽姬遠玄學三只妖鳥說話,都覺莞爾。但想到當時詭異而兇險的情景,又有些笑不出來。

“那五人獰笑道:‘既是鬼界冤魂,我便送你們回老家吧!’五道彩光爆射而出,將洞口的冰石炸得粉碎。那三只怪鳥咿呀亂叫著逃之天天。繼而一道碧影電閃沖入,洞內‘乒乓’大作,那五人竟被打得節節潰退。我心下大喜,不知是什麽高人相助,正想奮力沖開經脈,忽然洞內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響,氣浪迸爆,將我震暈。再度醒來之時,便聽見陸虎神在洞外的話語。洞內空空蕩蕩,只剩下我和纖纖姑娘兩人。於是我奮力沖開部分經脈,抱著纖纖姑娘從洞口沖了出來。”

眾人聽到此處,對此事已經大概明了,只是尚有些許細節不知究底。想到燭龍在金族境內借刀刺殺黃帝,一石數鳥,用心歹毒,都是驚怒憤慨,沉吟不語。

殿外忽然寒風大作,燭光倏地變暗。窗子劇震,縫隙間傳來遠處樹濤的恣肆呼嘯,以及風嘯石的嗚嗚激響。

殿內光影搖曳,變幻跳躍,拓拔野突然有一種錯覺,似乎又回到了驚濤駭浪的東海暗夜。

大殿內燈火明滅,照得眾人臉上陰晴不定。

姬遠玄再次拜倒,含淚道:“燭龍老妖在金族境內弑殺我父王,乃是為了挑起金、土、龍三族的怨隙,其心可誅。回顧數月以來,木族雷神蒙冤,東荒大亂;火族赤帝駕崩,裂土分疆;寒荒洪水泛濫,叛亂滋生;而今我父王遇刺,土族風雨飄搖;無一不是拜老妖所賜。老妖野心勃勃,為一己私欲,不惜塗炭生靈,劫難天下,其罪滔天,實是大荒公敵。小侄懇請白帝、王母主持公道,為天下人除此巨奸!”

眾人面面相覷,滿臉尷尬猶豫。白帝與西王母亦沉吟不語。

拓拔野見狀心下明了:“金族在五族之中素來公正中立,不惹是非。要他們立時狠下心來與水族為敵決非易事。況且水妖四下滲透,安知這些長老中沒有親近他們的耳目?姬公子此舉可有些唐突鹵莽了。”

果聽西王母徐徐道:“姬賢侄,此事尚不足以定論,且相關重大,稍有不慎,只怕便要引起大荒浩劫。且容我們仔細計議。但黃帝之事,我們定當查個水落石出,決不姑息兇手,姬公子敬請放心。””

姬遠玄頗為失望,只得拜謝入席。眾人默然半晌,各自無語,當下飲酒用膳。

拓拔野喝了幾杯酒,只覺得甘香辣烈,回味無窮,脫口道:“好酒!”

白帝微微一笑道:“此酒叫‘三更到’,三更一到,酒意發作,不管平素如何謙文有禮,都要原形盡露。拓拔太子、姬公子可要小心了。”

眾人莞爾,拓拔野心中一動:“白帝溫和淡泊,長者風度,怎會突然開如此玩笑?難道他另有所指,暗示讓我們三更到此嗎?”

與姬遠玄對望一眼,又驚又喜,笑道:“既是三更才發作,眼下管他做甚?且讓我痛飲三百杯!”眾人微笑,紛紛舉杯。

※※※

三更時分,月華如水,拓拔野與姬遠玄飄然掠上碧螺峰頂,避開眾侍衛,穿入海浪般起伏的雪杉林,繞崖疾掠,從懸崖外側躍上恒和殿的檐頂。

風鈴脆響,月影疏淡,大殿中漆黑一片,並無燭光。拓拔野與姬遠玄對望一眼,心下惑然,均想:“難道是我們會錯意了嗎?”

忽聽一人微笑傳音道:“兩位賢侄果然聰穎過人,快快請進吧!”窗子悄然打開。

拓拔野二人大喜,翻身穿入。月光斜照,殿內一角清輝中赫然站了白帝、西王母二人。姬遠玄低聲道:“今夜小侄情急之下言語魯莽,置白帝、王母於尷尬之境,實在……慚愧之至。”

白帝微微一笑道:“姬公子忠孝爽直,何必慚愧?只是此事重大,不能草率,所以特約兩位來此。”

西王母又道:“姬公子今夜所言,我們何嘗不知?但苦無證據,若貿然問罪,只怕被反誣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