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前世今生

大霧彌漫,月光暗淡,四周森林隱約,鬼影幢幢。

陰風吹來,濕漉漉地夾雜腥臭之氣,更覺刺鼻。咫尺之外,幽藍色的大河滾滾奔流,幾具怪獸骸骨斜插河岸,遠處大地斑斕絢艷,似是奇花異草隨風搖動。

拓拔野默念燃光訣,指尖“轟”地冒起熊熊紅光,四下登時一亮。突聽草葉簌簌,低頭望去,大吃一驚,腳下竟攢集著億萬彩色毒蛇怪蟲,不住地蜿蜒蠕動,原來那絢麗爛漫的“花草”竟是漫漫蛇蟲!

毒蛇蟲豸似是對他身上氣味頗為忌憚,團團圍集,卻不敢貿然上前。頭頂怪叫叠聲,一群群飛獸兇禽烏雲似的洶湧盤旋著,虎視眈眈,亦不敢輕易沖下。與此同時,遠處森林中星星點點地亮起萬千幽光,閃爍不定,伴隨著如潮吼聲,也不知有多少兇獸正藏匿覬覦,伺機而發。

拓拔野心中微生寒意,忖道:“娘沒有辟毒神物,在此多盤桓一刻,便多了一份兇險。必須盡早找著她,帶離此地。”正思忖間,忽聽群獸嘶吼,漫天鳥獸密集沖下,朝大河上遊團團撲去。

心下一凜,眼光轉處,只見一道人影從大河中閃電竄起,兔起鶻落,鬼魅似的消失在霧靄之中。電光石火,瞧不分明,但身影纖細,似乎是個女子。拓拔野失聲叫道:“娘!”拔身掠起。

黑壓壓的兇鳥飛獸見他禦風追來,登時驚啼怪吼,轟然飛散。拓拔野無暇理會,疾風飛掠,朝著那人影窮追不舍。

水聲轟隆,前方銀河飛瀉,瀑流滾滾。那人沿著大河踏浪逐波,奔行越來越快,突然利箭似的怒射而起,破入銀白水簾,消失不見。拓拔野不假思索,急電飛舞,筆直地沖入巨瀑之中。

四周漆黑,耳畔隆隆轟鳴,置身於一個深不可測的山洞中。拓拔野火目凝神,念力四探,察覺淡淡的氣流動向,當下沿著甬洞朝裏飛奔。

過了片刻,眼前突然一亮,高崖峭立,綠樹環合,月光清亮,薄霧如紗,竟是一個狹窄的山谷。他緩步而入,穿過灌木叢,沿著崖壁朝前踱去,四下掃探,卻始終不見那人身影,心下微感失望。

風吹樹擺,枝影搖曳,遠遠地望見一個人影端然盤坐於崖壁之下,拓拔野大喜,疾掠沖去,奔到近處,“啊”地一聲,大為失望。那人盤膝坐地,堅硬如巖,竟是一具石化已久的屍體。

月光從高崖上斜斜照耀,正好投射在石像的身上,英眉挺鼻,閉目微笑,栩栩如生,乃是一個英逸俊秀的年輕男子。

拓拔野渾身一震,心中突然覺得此人極是親切,似曾相識,但是苦苦追索,怎麽也記不起在哪裏見過。驀地又想起石化於南際山頂的神農,心中登時一陣黯然。

那石像右手斜舉,緊握一柄狹窄修長的弧形石刀,刺入右側的一個巨大樹根之中。拓拔野“咦”了一聲,大覺奇怪,卻見那樹根盤曲糾結,從崖壁中破巖而出,張牙舞爪地蔓延了數十丈。根莖刺棘密集,絲縷莖須飄飄搖擺,極似不死神樹。

拓拔野心下更為好奇,仰頭眺望,心想:南淵深三百仞,難道不死樹的根莖竟亦深達三百仞嗎?又忖道:“不知這位前輩是誰?竟會坐化於南淵谷底。他死前怡然微笑,當無痛苦,但不知為何要將石刀刺入不死樹中?”

月光照在石刀上,突然閃起一道眩光。拓拔野心中一動,伸手輕彈石刀。“當”一地一聲脆響,石塊陡然震裂,簌簌掉落,一道青白寒光刺目閃耀。那石刀之下竟是一柄鋒銳絕世的神兵寶刀。

刀身狹長優雅,在月色下流動著銀白色的冷光,令人肝膽皆寒,不敢逼視。刀身上刻了幾個小字,凝神細望,竟是“天元逆刃”。

拓拔野心中一動,覺得這四字似乎聽誰說過,驀地一凜,想起當年在古浪嶼上,蚩尤曾經撫摸著苗刀嘆道:“長生刀雖是天下第一等的神兵利器,但是比起八百年前的古元坎古大俠的天元逆刃,那就差了一截了。”

一念及此,心中大震,難道這石像竟是八百年前威震四海的第一奇俠古元坎?拓拔野心裏怦怦大跳,凝望石像左手,發覺其小指赫然斷了半截,果然吻合傳說中古元坎斷指救美的韻事!心下再無懷疑,一時呆住。

金族遊俠古元坎當年縱橫大荒,降妖伏魔,行俠仗義,留下無數美談韻事,被視為大荒千古第一傳奇人物,備受景仰。拓拔野兒時流浪大荒,便曾聽許多遊俠說起他的傳奇事跡,悠然神往,恨不能化身為他,嘯傲江湖;想不到若幹年後,自己竟會在昆侖南淵發現他的石化之軀!但是傳說中,他在西海受大荒四神圍攻,身負重傷,不知所蹤,為何竟會坐化此處呢?這其中不知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