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金風玉露

楊明去勢極快,如卷狂風,檐鈴震蕩,“叮當”脆響。眾人哄然,翹首觀望。

玲瓏浮台上嬌呼叠起,眾女奴花容失色,紛紛退藏到台沿玉柱之後。大風鼓舞,雨師妾玉雕似的凝立不動,裙袍飄蕩,龍角搖曳,那雙美眸在藤木面具後閃耀著冷冷的光芒,竟有凜然不可侵犯的冰霜冷艷。

楊明呆了一呆,不敢逼視,啞著嗓子笑道:“碧螺城楊明,向媸奴討乞面具。”

雨師妾眼波蕩漾,默然不答,微帶嘲諷之意。她雖已是奴婢之身,然畢竟久為國主,地位尊崇,藤木面目與玄冰鐵鏈仍掩不住那華貴妖嬈的楚楚風情。楊明對她傾慕久矣!十年間屢遭拒絕,此刻雙方雖然身份懸殊,但直面玉人,卻依舊自慚形穢,連呼吸也困難起來。

八殿群雄見他呆呆站立,大感不耐,紛紛呼喝,恨不能立時取而代之。

楊明略一凝神,低聲道:“得罪了!”倏地電沖而出,綠影飛閃,雙手朝雨師妾的面具抓去。鐵鏈叮當,雨師妾翩然飛舞,宛如一朵黑雲迤邐飄揚,瞬間避讓開去。

八殿轟然,鼓樂齊奏,兩人在清波玉台上穿梭繞舞,旋轉追隨。

歡呼、驚叫聲不絕於耳,聲浪震天。拓拔野緊張之至,生怕雨師妾避之不及,被他抓下面具;一顆心吊在嗓子眼上,隨時都要跳將出來。

“哧”地一聲,碧光飛舞,萬千道絲索電封卷舞,倏地將雨師妾緊緊纏住。楊明大喜,顫聲叫道:“抓到你了!”俯身疾掠,探手抓住了她的面罩邊沿。

拓拔野心下一沉,八殿驚呼惋嘆,憤憤如雷。

卻見黑光一閃,楊明慘叫一聲,沖天飛起,眉心赫然插了一根牛毛似的烏針。原來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雨師妾竟從口中噴出一根毒針,突施暗算。楊明狂喜之下,殊無防備,登時被打了個正著。

眾人驚叫聲中,楊明重重摔落在地,瘦削的白臉急速變作青黑色,雙眼驚怖凸出,說不出的醜惡難看。他喉中“赫赫”作響,說不出話。嘴角怪笑,艱難地爬將起來,搖搖晃晃地朝雨師妾走去。

雨師妾美眸中閃過驚訝、憤怒而羞惱的神色,突然素手一分,將渾身緊箍的絲索震飛開來,當空旋舞凝合,化為一道九股繩鞭。

“嗖!”破風怒舞,那道九股繩鞭挾帶隱隱風雷,重重地抽擊在楊明的身上。

碧光霍霍,繩鞭霹靂狂風似的抽打,“啪啦”脆響,衣碎皮裂,血肉模糊,他啞聲隆叫,仰首摔倒,烏血在身下迅速地洇散開來。

眾人驚呼,大為不忍。卻見楊明掙紮了片刻,竟又支撐著爬起,跌跌撞撞地走向雨師妾,伸長手臂,顫抖著朝她的面具探去。

眾人愕然,無不動容。氣息將盡,他竟仍想一睹芳姿!拓拔野心中一跳,想不到他對雨師妾癡心若此,想起自己的三心兩意,慚愧更甚。

楊明走了兩步,“咯啦”脆響,膝骨斷裂,萎頓倒地。抽搐半晌,終於不再動彈,但那雙凸眼卻依舊依戀地凝望著雨師妾,嘴角掛著歡喜的笑容,似乎覺得能死在傾慕的女子手中,也是一件甜蜜無已的關事。雨師妾香肩微顫,驀地拋開手中的繩鞭,轉過身去。

八殿鴉雀無聲,眾人都想不到竟是這等結果。

禺強獰聲喝道:“賤婢!好大的膽子,竟敢當眾殘殺木族長老!老子揭了你的皮!”銀光電閃,龍鯨牙骨鞭怒劈而出。

忽聽句芒叫道:“且慢!楊長老既敢登台,便已考慮到各種後果。你情我願,死得其所,又怎能怪責媸奴?北海神上不必介懷。”木族群雄寥寥附應。

禺京收住鞭勢,佯裝沉吟,怪笑道:“句木神說得也是。鮮花有刺河豚劇毒;哪位朋友想要上場摘這奴婢的面具,可要十二分擔心了。”

話音末落,竟又有幾十人轟然應答,爭先恐後地朝雨師妾沖掠而去。人影交錯,相互阻撓,“蓬蓬”連響,氣浪層疊進放。

拓拔野心中一緊:此時不去,更待何時?驀地拔足飛掠,怒箭似的沖出四海殿,藉著定海珠穿透洶湧氣浪,搶在眾人之前落定立身,高聲道:“龍族拓拔野,懇請一睹姑娘芳容。”

八殿大嘩,纖纖霍然起身,怒視場內,咬唇不語。那沖上浮台的數十豪英亦大感意外,面面相覷,極是惱恨沮喪。

禺京森然笑道:“拓拔太子不是已經參加駙馬選秀了嗎?怎地還有如此風流雅興,想要和媸奴共度春宵?”群雄轟然,西王母花容微微一沉,極是不悅。

拓拔野視若不見,淡然微笑道:“怎麽,不成嗎?”黑水、青木、赤火三大殿登時噓聲大作,紛紛叫道:“哪有這等便宜事?要嘛做駙馬,要嘛挑媸奴!”

禺強哈哈大笑,將喧嘩聲壓了下去,戲謔道:“想不到拓拔太子和我是同好哩!嘿嘿,只要你能摘除媸奴面罩,有何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