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曾經滄海

那老者清俊溫雅,赫然竟是四年前羽化登仙的大荒神帝神農氏!他神情古怪地盯著拓拔野,嘴唇翕張,哈哈笑道:“你可算找來啦!”

拓拔野又驚又喜,顫聲道:“前輩,你……你沒有死?”腦中狂喜迷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雨師妾、晏紫蘇、蚩尤面面相覷,驚疑不定。

神農笑道:“我自然沒死。你巴望著我死嗎?嘿嘿。”嘴角牽動,笑容古怪已極。

拓拔野一愣,笑道:“小子豈敢。神帝既然沒死,天下可就要太平了!”激動之下,連聲音都有些變調起來,正要大步上前,卻被雨師妾一把拉住,低聲傳音道:“小心有詐。”

拓拔野一凜,未及多想,卻聽誇父叫道:“臭老頭子,原來你就是拓拔小子說的什麽天下第一高手?快快和我打上一架,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神農截口笑道:“你再修兩百年也不是我的對手,還是快快滾蛋吧!”

誇父大怒,哇哇大叫,“呼”地一掌朝他拍去。拓拔野大驚,叫道:“瘋猴子手下留情!”雙手一托,猛地將他手臂托起。

誇父猝不及防,手掌一顫,碧光氣浪轟然鼓舞,從神農耳畔滾滾沖過,“砰”地打在木屋墻角,登時炸飛開一個巨大的口子,木屑鼓舞,雪白的月光輕煙流水似的瀉入。

這一掌氣勢萬鈞,神農竟笑嘻嘻神色不變,若無其事,便連瞳孔也未曾收縮刹那。

誇父“咦”了一聲,大為佩服,豎起大拇指道:“老頭兒,你膽子倒大得緊。”

拓拔野見神農毫發無傷,松了口氣,心中忽地一沉:“以神帝的護體真氣,受到誇父這等強沛真氣的激撞,即便不閃避退讓,也當自動反彈罩護才是!何以竟紋絲不動?”

驀地發覺神農除了嘴唇翕張之外,姿勢竟一成不變,神情古怪!眼睛眨也不眨,與石頭人無異;但膚色潤澤,皮膚柔軟,又截然不像石化了四年的屍體。心中“咯登”一跳,驀地閃過一個念頭:“難道他……”

晏紫蘇眼中一亮,突然拍手笑道:“我知道啦!是回聲蟲!”指尖輕彈,氣箭“吃”地撞在神農的咽喉上。

神農微微一抖,雙唇輕顫,一只寸許長的九節怪蟲登時脫口飛出,掉落在地。

眾人大震,恍然大悟。回聲蟲乃是大荒中極為罕見的一種怪蟲,又叫“千丈傳聲蟲”,只要某人將此蟲的脊骨抽出,含在舌下,縱然相隔數千丈,他所說的話也會由這蟲子的腔壁發出,甚至與原聲毫無二致。

必定是有人將“回聲蟲”脊骨抽離後送入神農石體咽喉,遙遙傳聲,故弄玄虛。

當是時,只聽“轟”地一聲巨響,墻壁崩散!神農連人帶椅倒飛而出,整個木屋忽地暴漲鼓動,仿佛瞬間迸散為萬千木屑粉末,又陡然壓縮,四面八方地擠壓而來!

拓拔野等人一驚,護體真氣轟然鼓舞。碧光、黑氣道道急旋繞轉,觸撞到漫天“木屑”,登時“哧哧”激響,冒出縷縷黃煙紫氣。

晏紫蘇失聲道:“勾魂蟲!大家別呼吸,立即撤離!”眾人凝神掃望,方才發現那漫天木屑竟都是褐黃色的細小毒蟲,所謂的“木屋”竟是由無數“勾魂蟲”構成!心下大駭。

勾魂蟲是“大荒十大兇蠱”之一,一旦受激,立時化散為萬千碎末,但並不因此死亡,相反的,乃是分裂為無數新的“勾魂蟲”,一旦被吸入體內,立即鉆入血管,吸食鮮血,急劇膨脹,直至將寄體生物撐裂爆炸而死。

天下唯一能克制這種兇蠱的,便是西荒雪蝶,這種蝴蝶能將勾魂蟲吸附於翅膀之上,消融吸收。晏紫蘇的乾坤袋被百裏春秋等人搜走之後,收藏多年的蠱苗盡皆一空,眼下又去哪裏找這雪蝶?

拓拔野急轉定海珠,將五人氣浪逆向飛旋,舞得密不透風,一齊朝外電沖而去。

號角突奏,淒詭森寒。轟隆巨震,前方土石炸射,沙塵飛揚,無數彩色蠱蟲層層疊疊,如驚濤駭浪、雪崩巖漿,鋪天蓋地地朝他們猛撲而來!

一個沙甜嫵媚的聲音格格笑道:“天羅地網,看你還往哪裏走!”一個黃衣少女從地底翩然沖出,細辮搖擺,衣袂飄飛,蘋果臉蛋甜美動人,赫然是流沙仙子。

“是你!”流沙仙子瞧見拓拔野,微微一怔,旋即笑靨如花,嫣然道:“小情郎,你來這做什麽?”號角隨即急轉而下,那排山倒海似的蠱蟲倏然回落,密集如雨,掉落一地,堆積如山。

拓拔野又驚又喜,心下大寬,笑道:“自然是我。好不容易找著你,你卻又是邪蠱,又是毒蟲,難道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嗎?”

流沙仙子瞟了雨師妾等人一眼,笑吟吟道:“不速之客,當然只能自討苦吃。誰讓你們不請自來呢?”衣袖翻舞,數十只西荒雪蝶翩翩飛出,在拓拔野等人頭頂繚繞跌宕,萬千勾魂蟲登時煙消雲散,了無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