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九:葬器 怒紅繡坊(第2/2頁)

"銀針,你的臉好紅。"我驚異地望著她滿面的潮紅。

銀針不答,只是遞上一面銅鏡,鏡中,我的臉鮮艷如桃花,似乎可以擰出胭脂膏子來。我"呀"了一聲,羞愧地跑開,留下銀針在我身後哈哈大笑,聲音悅耳如風鈴。

稼笙說得不錯,君家小姐才貌雙全,尚未及筓,上門提親的幾乎要把大門擠破。

"女大當嫁。"爹爹無可奈何地盯著我,戳著我的腦門道:"一有人提親你就要死要活的反對……莫非,我的乖乖女兒也有心上人了?"

我的臉在發燒,不置可否。

"誰家的公子?說給爹爹聽聽。"爹爹慈眉善目,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片刻之後他會那樣的大發雷霆。再三地鼓足了勇氣,我擡起頭,報出稼笙的名字。

爹爹的臉色瞬間大變,我生平第一次看見他如此地暴怒。"放肆!"他的語氣近似咆哮:"平日教你的禮義廉恥都喂到狗肚子裏了!盧稼笙說到底是個下人,憑什麽娶我君家的女兒?你自己掂量吧!"

我低頭,眼角有淚花浮動,笑容僵硬在嘴邊,看著爹爹拂袖而去。禮義廉恥?我輕輕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便成了抽泣。

三天後,稼笙被調去滄州衛戍,我不管不顧地沖出了大門,若不是銀針死死拉住我,我一定會跟著他遠走高飛。

"小姐,小姐!"銀針急得聲音都已經變了調:"你這樣追他,等於要他的命啊。老爺什麽脾氣,你不知道麽?"

我頹然,順著門框緩緩滑下,將自己的前半生連同初開的豆蔻一起鎖在大院清秋中。目光中的少年漸行漸遠,時不時回頭,目光中有無盡相思和愛憐。

我癡癡等著稼笙建了邊功,回來娶我,一等就是三年。我沒有等來稼笙的消息,卻等到了嚴家提親的隊伍,我知道這一次無處可逃,因為嚴子陵的執著已經不是我可以推脫和拒絕的。

十八歲,我沒有理由搪塞了,終於流著淚看爹爹收下了嚴家的聘禮,不住口地誇贊未來姑爺的學問和人品。

我知道,爹爹是真正疼著我的,這三年來不知錯過了多少大富大貴的人家,爹媽一個個地討論,打探,回絕,只怕我嫁過去受了絲毫委屈。能讓他一眼認定的人物,家世和前途都決不會差的。

本來是大哥親自送我去徽州的,偏偏還有一山之隔的時候接到十萬火急的軍報,軍令如山倒,大哥不敢耽擱,將我千叮嚀萬囑咐托給宗參將,匆匆帶著親隨打馬而去,說是盡快趕回來不耽誤妹子的婚禮。

現在想來還有些後怕,大哥幸虧是離去了,不然……

不然,多半也要變成一具屍蟲蠕動的白骨吧!

我驚叫一聲,猛地坐起身來。

"溫明,你醒了?"嚴子陵捧著茶鐘,不知什麽時候,我已經回到了清寒別院的"家"裏。

"我?我怎麽?"我扶住頭,恍恍忽忽地眩暈著。

"你醉了。"嚴子陵將茶鐘遞到我手上,詭異地一笑:"是我把你從怒紅繡坊抱回來的。"

我羞紅了臉,怒紅繡坊裏那個大呼小叫不可一世的女子難道是我?如果是我,怎麽半點也不和平日相似?如果不是,那為什麽我又覺得痛快異常?

這溫明鎮,確實有些不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