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九:葬器 鏡(第3/4頁)

"那你畫銀針做什麽?"我拉著銀針的手,豐腴嬌柔,傳遞著人間最後一絲溫暖。

"攝魂。"他大大方方地道,我開始懷疑是不是一旦做了鬼就再不知道義二字:"我們都不過是幽魂,對付活人也只有這樣。"

"笑話!"我情不自禁向後退了一步:"你好端端對付銀針?殺了她之後,就是我了麽?嚴子陵,你休想把我困在這個地方!"

"為什麽?"白骨顯然激動了起來:"就因為我這樣子?你只要把溫明扳回來,這裏就還是那幅幻像,我們……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做人。"

"因為……"我笑了,面對一個死人,誰也不能再用婚約捆住我,我要離開這裏,去找我的稼笙,我一字字道:"你不是我愛的人。"

白骨在大笑,整個墳墓似乎也一起搖晃了起來,我不再耽擱,拉著銀針開始飛奔,一步邁出了墓門——

眼前,是一片兩山之間的墳地,一點點碧綠的鬼火在飄浮,我似乎聽見了"街坊鄰居"們的竊竊私語。

"是那個姓盧的惡賊麽?"格格兩聲輕響,嚴子陵的白骨爬了出來,絲毫沒有放過我的意思:"你居然還一心念著他!"

我無暇去追究他如何知道我的心思,只是頭也不回地又一次飛奔,昔日我聽人說過,山谷之間陰氣最重,或許逃出去,翻過這片山坡,就可以擺脫這場惡夢了吧。

"小姐。"銀針跟著我飛奔,"快呀,我再也受不了這裏了。"

山不是很高,也不知跑了多久,回頭看去,山谷已經一片粉紅的煙嵐。而腳下,不知什麽時候灑落一片月光,流水一般淌過整個山顛。

"你真的以為自己可以逃出溫明鎮麽?"重新扭過頭來,不知什麽時候,嚴子陵竟然又站在我面前,又是一襲青衫,面龐皎潔如玉,俗世的女子,當真要為之心折。

我一下癱坐在地上——"嚴子陵,你究竟怎麽樣才肯放過我?"

"清寒……你,真的不明白麽?"他忽然重重嘆了一聲,沒錯,沒錯的,就是魂裏夢裏喊著清寒的那個聲音:"你照一照溫明吧,就什麽都清楚了。"

"誰是清寒?什麽溫明?"雖然隱隱猜到了他的意思,我仍然大聲叫著,似乎是喊給心裏的自己聽。

"你就是清寒,我的妻子,君清寒。"嚴子陵走上一步:"你懷裏那面古鏡,就是溫明。"

幾乎應著他的聲,我的手向懷裏伸去,古鏡輕觸指尖,讓我一驚。

"你既然猜到了,又何必怕呢?"嚴子陵滿臉的憐惜:"清寒,你死得太冤,到現在你還不肯從夢裏醒過來麽?"

我口中依舊喃喃著"你胡說",手卻慢慢扯出那面鏡子,只一眼,我幾乎就暈了過去——鏡中,一堆血紅的眼鏡閃著惡毒怨恨的寒光,焦枯的皮膚貼著骨架……那是,是一具僵屍的頭顱。

"你怨氣太大,死而不化。"嚴子陵似乎知道我此刻的心境:"我這才替你勾了這個*****的魂魄,清寒,只要七七四十九天,她的生魂就會煉化,你也就可以瞑目了……但你,偏偏闖進我的房間。"

銀針一直緘默,直到此刻才尖叫了一聲,死死扯著我道:"小姐救我!"

嚴子陵接過我手裏的古鏡,久久摩拭:"清寒,你的屍身,是我親自收斂的;你的雙眼,是我親手合上的;這一具溫明,也是我親手放進你的棺內的,只是我沒有想到,你怨氣居然那麽重,我明明合攏了你的眼睛,你卻又硬生生地睜開來,盯著溫明,時刻陷在幻像裏不肯出來!清寒……你,醒——來!"

他忽然用力一擲,古鏡在地上跌了個粉碎,鏡中血紅的雙目竟然流出血來,那一刻,我好像覺得心裏什麽地方生生斷裂,痛得幾乎窒息,我伸出手想去拾起碎鏡,卻發現雙手已是焦枯猙獰的一對。

難道……好一場惡夢,我真的也不過是個死人?

嚴子陵走了過來,攬住我的雙肩,古鏡破碎的一刻,他也變回了骷髏的樣子,雪白的指爪指著地上的血光道:"你看,你看哪,看看你究竟是怎麽死的?"

銀針一聲驚呼,似乎想要逃走,不怪她,無論是誰,看見月光下的荒山上,白骨骷髏擁著僵屍,都會活生生嚇死的吧。

……

正是十月深秋時節,一山紅葉蓊蓊,如噙著一天的血。

大紅的喜轎擡上山坡,轎中嬌媚的新娘滿臉的愁容。

忽然,一群黑衣人一擁而上,刀劍齊下,眨眼間,護衛和轎夫便橫屍血泊中……

那個女子,是我麽?或者,就是清寒?她眼睜睜看著群盜殺人之後將財物掠奪一空,揚長而去,只剩下一名為首的黑衣男子,緩緩扯下了面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