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

他不是個會糾纏的人,盡管他那麽愛我。我只要稍微表現冷漠,他就懂了。請原諒。

我跟他說的,和男朋友鬧翻了,其實是騙他的。在那段時間,我的手機不得不經常關機。不過我和他本來也是把這個看得很淡的人。就算我告訴他在幹什麽,他也不會在乎。我們真是一對奇葩,珠聯璧合,無法理解世上為什麽會有人愛得死去活來,最後因愛成仇,殺人放火。

也許我們都很涼薄。如果小說家想描寫我們這類人,大概要從我們各自的童年開始發掘。我的童年也許能印證點什麽,但他不是。他雖然出身農家,卻一直是家中最受寵的那個。他上面有七個姐姐。七個啊。他媽媽生他時,已經四十多了,七個,就為了生一個男孩。結果他的姐姐有兩個都嫁了農民企業家,他才能有恃無恐地念書,念了大學。我他媽怎麽會跟這樣的人成為男女朋友。從出生狀況看,我們簡直就是互補的關系。看到他,我就想起了弟弟,我應該怨恨。但我從不怨恨弟弟,反而有點憐愛。姐姐真是世上最賤的一個物種,就像勃朗特三姐妹,她們始終以為弟弟是最有才華的那個,她們憐愛他,關心他,照顧他。結果他像一頭豬一樣度過了一生,幸好那一生不是太長。

我可能也不那麽愛他,只是憐惜他。我對誰都只能是憐惜嗎?

而且,我不得不說,我感覺和他住一起的時候有點不對,我老會做一些奇怪的夢。我夢見一個女孩,穿著畫滿鳥的深衣,臉上掛著意味深長的微笑。她一直站在那裏,一直站著,一點不嫌累。更奇怪的是,她似乎長得和我一樣,難道我夢想穿那身衣服嗎?那衣服確實很美,可我平日從未想過這些。

剛才我說的是另一個他。

離開他後,我再也不做這樣的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