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永安元年十二月八,大雪……(第3/5頁)

他等啊,等啊,就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陳大勝在心裏演練過千遍萬遍,如此便按照演練的那般,他恭敬而肅然的又行禮道:“末將~拜見老將軍!這麽大的雪,萬想不到您會進京來……”

這人是譚二他爹,太子少師開國候譚守義。

只上次見到這老頭,他還是滿頭青絲意氣風發,而這次卻已經是白發蒼蒼,面“露”悲容了。

他雙眼也紅腫著,顯然,這是在皇爺那邊哭了一場了。

譚守義自然知道陳大勝是誰,甚至他今日進宮也是兩個目的,一是來見見陛下,憑著二小子生前與陛下的交情,再表示一下忠心。

這二來,就是來找陳大勝等人,想了解一下他二兒去世那天晚上的情形……不是他自信,憑他的二小子,這世上若有排名,連江湖人算上,他二小子必然在前十。

可是二小子下葬,竟連個全屍都沒有?

誰能殺他?誰又能把他的身體砍……砍的補都補不全?

這段日子,譚守義一個完整的覺都沒有睡上,他一合眼,便是二小子血淋淋的站在高處,無言笑著看他……

他的兒啊,兒啊!

真疼死他了!

不管面前這個人曾經是不是他家的契約奴,如今人家已經攀上了這帝國最大的高枝之一,做了那佘青嶺的幹兒子。

如此,問話便不能如從前一般,還得客客氣氣的請教。

只他絕對沒想到,這個他根本沒印象的老刀,竟然一眼就認出了他,並且相當客氣的施禮,還按照譚家軍的習慣,稱呼他為老將軍。

這是沒有忘本?還是心中有鬼?或~在掩飾什麽?

一生半輩與人勾心鬥角,譚守義卻生就一副慈眉善目的樣子,他嘆了一口氣,雙眼便又紅了。

問陳大勝:“你,想必就是陛下新封的城門侯,陳經歷了吧,你~竟記的老夫?”

陳大勝肅然答:“怎會不記得?長刀營建成,入營那天老將軍來過。那天將軍與您喝了不少,一連幾日臉上都是笑的……將軍那人,很少笑的……最後那次是去年四月二,將軍生辰,老將軍您來送酒,又跟我們二將軍坐了一會,您走之後,咱們將軍~就在營門口站到天亮……”

譚家的事情,再沒有比在譚家軍裏呆過的他更熟悉了。

譚二最後是真瘋,他不是裝瘋,他是已經摒棄人“性”化為狂魔,才徹底沒了人“性”。

而這魔!就是面前這人,還有他身後的那些人一步一步“逼”迫而成的…

他怎麽能忘,怎麽敢忘!

譚守義心口針紮般疼,他捂著心口位置好半天才說:“卻不知~陳經歷此刻可當值?若忙,老夫便宮外等你。”

陳大勝心裏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道:“不當值,老將軍可有事?”

譚守義點頭,看著他道:“想,借一步說話,不知~陳經歷可願意?”

這是一位正兒八經的當朝從一品的大員,他手裏掌著陛下的重兵,卻依舊能制怒,對自己客客氣氣的。

而自己又算什麽?

陳大勝點頭,左右看看便道:“那您這邊請。”

他不預備與這人在宮外有任何接觸,他現在就是皇爺的人,如此便坦“蕩”的指了一個方向,準備眾目睽睽之下與譚守義交流。

捎帶麽,也向他亮一下自己這個年入不到兩百石的爪子,準確的說是年入一百二十石,而對面這老頭,他年入兩千三百石。

相差十倍。

陳大勝指了地方,譚守義便邁步向那邊走去,這麽大的年紀,冒雪從邵商過來,一路車馬勞頓,又面君奏事,可他的步態卻絲毫看不出半點疲態,走的是虎虎生風。

陳大勝在他身後讓半步跟隨。

譚守義找自己到底有何目的呢?

他最近讀書,跟著先生是從增廣識文開始的,先生並沒有從一般蒙學開始教,卻說增廣識文最適合他,那裏面寫的是做人的經驗,他的學習就得從學做人開始。

增廣識文是一本實在書,不像一般蒙學那般能輕易鼓勵起人的淩霄之志,它會明明白白的把人“性”人心刨開給你看。如現在,他就想起那句:知己知彼,將心比心……

先生說,這句話是用自己的心去體諒別人的心,可他又說也可反著意會。

如此,若他是譚守義,他會怎麽想?

一個大世家的宗族頭領,如果他進京,是把兒子的死亡真相放在前面呢?還是把家族穩定放在前面?

自然是穩定的,譚家從來不是譚二的,更不是譚守義的,在這個姓氏背後,有著二百石,三百石……直至更多的,更多的兇手。

所以,他不過就是問問,想讓自己心安?

哼!休想!

一處外廷角落,有亭四面漏風,陳大勝帶著譚守義過來,立刻就有小太監抱來遮風的棉簾子蓋了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