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版 三個故事之狐兒(一)

月光把簡陋的茅屋塗上一層銀色,金銀花的香氣在院落裏浮動,使空氣聞起來都甜絲絲的。小院中一邊是菜園,一邊是葡萄架。茅屋透過爬山虎的密密葉片,閃著一點燈光。爬山虎早就已經攻占了茅屋全部的墻壁,最近正試探著向窗口伸出綠色的手腕。重重的影子在月光中投到窗前的書桌上,在書生的臉上、手中的書上晃動著。

炎熱的夏夜中,一絲半縷微風令人覺得加倍地可喜,此時風自爬滿了瓜蔓和喇叭花的竹籬外送來一個柔媚的聲音:“媚丫頭,你又要去招惹那個書呆子了嗎?”另一個帶著笑意的聲音低低“嗯”了一聲。書生手按著窗台向往張望,卻只有滿地花影晃入眼簾。

書生再次拿起書本,卻沒有辦法重新把精力集中到那些文字之間了,因為在他捧著書本時總會有一些奇怪的情況發生,擾亂他的心神。

柳媚趴在窗台上,臉對著臉把書生打量了半天,見他看書的認真勁兒就忍不住想到搗亂。她跳到葡萄架上,隨手折了一串青葡萄向窗下那人投去,“啪”,葡萄沿著書本滾到桌子上。書生捏在手指間時已經變成了一串紫瑩瑩熟透了的葡萄。柳媚看著書生捧著葡萄張惶四顧的樣子笑了起來。

幾分鐘後,吃掉打擾他看書的葡萄的書生再次捧起了書,柳媚又拈起一片樹葉托在潔白的手心中,輕輕一口氣把它吹向那盞油燈下小小的火光,終於“波”的一聲,燈火被這只奮不顧身的小蟲撲滅了。書生點起燈,光再次亮起後,柳媚再次依法炮制。燈火兒數次明滅之後,窗裏的人似乎厭倦了,屋子一直沉沒在黑暗中沒了動靜,柳媚吐吐舌頭:“這樣就生氣了。”她笑著提起裙擺向門口掩去,想看看書生在黑暗的屋子裏幹什麽。她剛到門口門便驀地打開,書生站在門前張開手中的畫卷讓她欣賞。

卷上畫的那名女子娟秀嬌媚,臉龐上兩個深深的酒窩裝著無盡的笑意,手裏拈著花枝立在院落裏,正是柳媚的畫像。柳媚凝視著書生綻放出嬌艷的笑容,不論有多麽好的畫技來描繪,又怎麽能在紙上記錄下她全部的美麗。

書生向柳媚伸出手,兩人輕輕相挽一起走進了茅屋。

※※※

不知不覺間夏去秋至,秋過冬來,柳媚夜夜來伴書生許余夜讀已經半年有余。自從有了這位少女,原本冷清寂寞的茅舍中總是充滿了溫馨與歡笑。

這一夜大雪初霽,月光朗朗,月照雪色雪映月光,照得天地一片明亮之色,世界如同浸在一大塊水晶之中一般。柳媚點了一盆炭火放在屋中,不知她用了什麽法子,屋裏竟暖和的令人冒汗。許余於是開了窗子就這對著雪光月色讀書,倒別有一番情趣,令他幾乎都想拋下書來對月吟上幾句詩,作上一幅畫。

“茶。”柳媚端來茶具,放在他的手邊。

“還是媚兒最知我的心意。”書生拋書端茶笑了起來。柳媚在桌子上舒紙磨墨,笑吟吟地看著他。書生喝了幾口茶,提筆開始描繪眼前的美景。

“你要娶親了是嗎?”柳媚坐在他身邊,手中把玩著一張紅紙柬忽然問。

書生手抖了一下,一滴墨跡暈開在紙上的明月中:“你知道了。”

“你不想讓我知道嗎?”柳媚把寫著女方生辰的紙柬放回桌子上。

“那倒不是。”書生一笑,“男婚女嫁天經地義,遲早的事。”

柳媚輕籲了口氣:“是呀……遲早的事……”

兩人又沉默了一陣子,柳媚才又說:“我姐姐早就約我回去昆侖山修煉,我本來不知道什麽時候向你告辭好,現在看來,我也該去了。”

“什麽,你要走!”書生一下子站了起來,神色驚慌起來,“你為何,為何……”

“也沒什麽緣故,就是覺得該去了。”柳媚依舊笑盈盈的說。

書生抓住她的手急道:“我以為你不會在乎的。”

柳媚眉頭顰了一下,斜著頭又問:“她呢?她也不在乎嗎?”

“她只是,只是……媚兒,只有你才是我的紅顏知己啊。”書生怕她會消失了一樣牢牢抱住她,“媚兒啊,我心裏只有你一個啊,只有你一個!你要我把心剝出來給你看嗎!她,她不過是……”

“她是你的妻,是你的終身之侶,是你未來子女的母親。”柳媚第一次收起了笑容,正色對他說,“你既娶了她,就該好好對她,怎麽忍心讓她的丈夫被人分享!”

“可,你,你不是人啊!”書生情急之下脫口說。

柳媚凝視著他,片刻之後柳媚嫣然笑說:“你知道就好,我這異類算什麽呢,別了,許郎,別了……”她在書生額上輕輕一吻,不等他再說什麽,身影已經象霧氣一樣消散,書生呼喊著,向她的影子撲去,卻只抱了個空。“媚兒,你回來,你不要走……你真的不明白我心意嗎……”書生跑到院中淒厲地呼叫著,在無瑕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連串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