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避難所 第十四章 逃亡(第4/4頁)

“他的心跟獅子一樣堅強。”他這話說得很輕,我起初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聽到了。有可能只是因為海風很鹹,所以他眼裏才有淚水。他突然轉向我:“還有他的頭跟公牛一樣頑固。安娜貝拉夫人給你的鴉片還留著嗎?”

“有,全都還在。他那時不肯喝,說他不想睡著。”

“嗯。大部分人得到的,常常不是他們想要的,我看不出他有什麽理由該跟別人不同。走吧。”

我焦慮地跟著他走到底艙:“我不認為他吞得下去。”

“交給我吧。給我瓶子,幫我把他扶起來坐著。”

詹米已經半昏迷了,我們把他扶起來靠著艙板,他身體非常沉重,出聲反抗我們:“我要死了,越快越好。你們走開,讓我自己平靜地死去。”他的聲音虛弱,但信息明確。

默塔緊緊抓住詹米頭發,逼他把頭擡起來,皮酒袋貼近他嘴邊:“小睡鼠,喝下這個,不然我就扭斷你脖子。你還要吞下去,我會把你鼻子和嘴巴都捂住,你要想吐,就只能從耳朵裏吐。”

在我們兩人同心協力下,皮酒袋裏的液體緩慢但無情地倒進拉裏堡年輕堡主的嘴裏。詹米噎著了,但還是果決地喝下很多,然後平靜下來,臉色鐵青地靠著艙板喘氣。在他每次想吐之前,默塔都搶先一步,毫不留情地捏住他的鼻子,這個權宜的方法雖然不是每次都成功,但足以讓鴉片漸漸在病患的血液裏發揮作用。終於,我們把他疲軟的身體平放下來,他火焰般的紅發、眉毛和睫毛是枕頭上僅有的顏色。

過了一會兒,默塔走上甲板,站在我身旁。“你看,船主說我們再過三四個小時就會靠岸了。”我指著前方說。落日的微光從雲層裏射出變幻不定的光芒,照著前面法國海岸上的巖石。

“總算到了。”我的同伴說,撥開眼前平直的褐發。他轉向我,那是我在他嚴肅的臉上看過最像笑容的表情。

終於,那具隨我們擺布的身軀被兩個健壯的修道士扛在板子上,我們跟在後面,穿過博普雷聖安妮修道院的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