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2 王位覬覦者 Chapter 14 血肉之思(第5/6頁)

“但是……”詹米說道,他被事件的進展速度嚇到了。他什麽也沒有做,直到老管家馬格納斯面色沉重地走上來,把廚房裏用來磨刀、禮儀性地放在裝肉盤子上面的皮帶呈到他面前。

“呃。”詹米無助地看著我說。

“唔。”我說道,然後向後退了一步。

詹米眯著眼,緊緊抓住我的手。“不,你不能走,外鄉人,”他用英語說,“如果我要打他,你就得看著!”

他絕望地看了看即將被打的菲格斯,又看了看馬格納斯呈給他的皮帶,然後又猶豫了一會兒,最終妥協了。“噢,去他媽的。”他低聲用英語說著,從馬格納斯手裏把皮帶抓過來。他不確定地把寬寬的皮帶彎曲在雙手中間。那根皮帶有三英寸寬,四分之一英寸厚,是一件令人敬畏的武器。他顯然希望自己沒在這裏,不過還是朝菲格斯俯臥著的身體走去。

皮帶擊打在身上發出的聲響讓我一驚,有幾個女傭低聲地尖叫出來,但菲格斯卻沒有發出聲音。他那不大的身體顫抖著,詹米短暫閉了會兒眼睛,然後又咬唇繼續完成懲罰,鞭打的節奏很均勻。我覺得不舒服,悄悄地在衣服上擦了擦潮濕的手掌。同時,我也感到一種錯亂的沖動,想嘲笑這出糟糕的鬧劇。

菲格斯一言不發地忍受了一切。詹米在完成鞭打,面色蒼白、流著汗液退到後面時,菲格斯還靜靜地俯臥著,讓我有些擔心他已經死了——如果不是被打死,就是因為休克而亡。不過,一陣深沉的戰栗似乎貫穿他那弱小的身體,然後他向後滑動,從桌子上下來,僵硬地站了起來。

詹米大步向前,抓住他的胳膊,擔心地把他前額上汗濕的頭發撥到後面。“你沒事吧,夥計?”他問,“天哪,菲格斯,告訴我你沒有事。”

菲格斯臉色蒼白,眼睛鼓得像茶碟一樣大,但他卻因為主人表現出好心而微笑了,兩個兔牙在燈光下閃閃發光。“噢,沒事的,大人,”他喘息著說,“您原諒我了嗎?”

“天哪,”詹米嘀咕著,把菲格斯緊緊摟在懷裏,“原諒了,當然原諒了,你個傻子。”詹米放開他,雙手握著他的胳膊,輕輕地搖了搖他,“我不想再打你了,你聽到沒有?”

菲格斯兩眼放光地點點頭,然後掙開詹米,跪到了我面前。“夫人,您也原諒我了嗎?”他問道。正式地把雙手握在面前,滿懷信任地擡頭看我,就像一只在討要堅果的金花鼠。

我覺得我會當場羞愧死,卻集聚了足夠多的鎮靜,伸手下去把他扶了起來。“沒有什麽需要原諒的,”我臉頰火燙,堅定地告訴他,“菲格斯,你是個特別勇敢的家夥。為什麽……呃,為什麽不去吃點晚飯呢?”

聽到我這麽說,廚房裏的氣氛放松下來,大家似乎都同時松了很大一口氣。其他用人擠著走上前,嘰嘰咕咕地表示關心和祝賀,把菲格斯當作英雄來對待,而我和詹米則很快退回到了樓上的臥室。

“噢,天哪,”詹米說著,精疲力竭似的癱倒在椅子裏,“我的天哪,菩薩啊,上帝啊!我得喝杯酒。別搖鈴!”他擔心地驚呼道,盡管我還沒有朝鈴鐺繩索移動,“我現在不敢面對任何一個用人。”他站起來在櫥櫃裏翻找,“不過,我記得這裏面有一瓶酒。”

確實有一瓶,而且還是瓶上好的陳釀蘇格蘭威士忌。他粗野地用牙咬開瓶塞,喝掉大概一英寸深的酒,然後把酒瓶遞給了我。我毫不猶豫地學他喝了一口。

“天哪。”我緩過氣來說道。

“沒錯。”他說著,把酒瓶拿過去,又喝了一大口。他把酒瓶放下,緊緊抱著頭,用手指抓動頭發,直到頭發雜亂地立了起來。他虛榮地笑了起來。“我這輩子從來沒有感覺這麽傻過。天哪,感覺自己像個傻瓜!”

“我也是,”我把酒瓶接過來說,“我甚至比你更傻。畢竟都是我的錯。詹米,你不知道我有多愧疚。我從來沒有想過……”

“啊,別煩擾自己。”過去半個小時的緊張氣氛緩和下來,他充滿愛意地捏了捏我的肩膀,“我想,他以為我會解雇他,那樣他就會回到街上……可憐的小家夥。難怪他被打了還會覺得自己幸運。”

回憶起弗雷先生的馬車穿過的那些街道,我短暫地顫抖了一下。衣衫襤褸、渾身傷口的乞丐固執地堅守著自己的領地。即使是在最寒冷的夜晚,他們也都睡在地上,唯恐某個競爭對手從自己那裏偷去一個可以掙錢的角落。許多比菲格斯小很多的孩子,像饑餓的老鼠一樣,在集市的人群中間快速穿行,眼睛始終關注著掉到地上的食物碎屑,以及無人防備的口袋。至於那些病得無法幹活的、醜得無法賣到妓院的,以及只是太不走運的孩子,他們的一生其實很短,而且遠說不上愉快。菲格斯想到有可能被人從一日三餐、衣著幹凈的奢華生活裏扔回到肮臟環境裏,突然心懷不必要的罪惡感也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