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04 醜聞 Chapter 23 人算不如天算(第5/6頁)

“你去英格蘭有什麽事情,先生?”詹米直白地問。

弗雷先生面帶不明的微笑,朝他轉過身去。他擡起頭,兩眼發光。我再次因為他長得像大鳥而感到驚訝。不過,這次他不像是小嘴烏鴉,而像一只獵食的猛禽。

“弗雷澤先生,做我這行的人會有什麽差事呢?”他問道,“我受雇去史密斯菲爾德完成我的常規任務。”

“那應該是次重要的任務,”詹米說,“我是說,這次任務足夠重要,才會讓你這樣有技巧的人前去執行。”他的眼神顯得很警惕,但他的表情卻只表現出了禮貌的詢問。

弗雷先生的眼睛更亮了,他慢慢站起來,俯視著坐在窗邊的詹米。“沒錯,弗雷澤先生,”他輕聲說道,“這確實是個關乎技巧的事。用繩子把人絞死——哼!每個人都可以做到。要想囚犯迅速落下,利索地勒斷脖子,則需要計算重量和落差,而且還需要在套索方面有一定的實踐。但是,在這些方法中進行選擇,恰當地處死叛徒,其實需要很厲害的技巧。”

我突然覺得口幹,於是伸手去拿自己的杯子。“處死叛徒?”我說道,感覺我似乎並不真的想聽到答案。

“車裂之刑24,”詹米簡潔地說,“你說的當然是這個,弗雷先生?”

弗雷先生點點頭。詹米似乎不情願地站起來,面對著瘦削憔悴、一頭黑發的弗雷先生。他們的身高差不多,能夠輕松地看到對方的臉。弗雷先生朝詹米走近一步,表情突然變得很專注,似乎是要說明某種醫學上的觀點。

“噢,是的,”他說,“就是那樣處死叛徒。”

“夫人,你的臉色很蒼白!”他驚呼道。他伸手來拉我的手,我強忍住沒有把手縮回來。他的手冰冰的,但是在他用嘴唇輕輕從我手上掠過時,他嘴唇的溫暖太出乎意料,讓我驚訝地握緊了自己的手。他輕輕地、不明顯地捏了捏我的手,然後轉身,正式地向詹米鞠了個躬。

“我必須離開了,弗雷澤先生。希望能夠再次……在今天這樣宜人的環境下……與你和你美麗的妻子相見。”他們兩人的眼神相遇了片刻。然後,弗雷先生似乎想起自己還拿著那把開信刀。他驚訝地感嘆了一聲,然後把它放在手掌遞了出去。詹米擡起一只眉毛,然後小心地拿著刀尖,把它拿了起來。

“一路順風,弗雷先生,”他說,“感謝你——”他諷刺地擰起嘴,“這次特別的到訪。”

他堅持要親自送弗雷先生到門口。他們離開後,我站起來走到窗邊,站在那裏深呼吸,直到那輛深藍色馬車消失在岡伯吉街角。

房門在我身後打開,詹米走了進來。他還拿著那把開信刀。他從容不迫地朝壁爐旁邊的粉彩罐子走去,把開信刀扔到裏面,發出叮當一聲。然後他轉身對著我,努力微笑起來。“呃,就警告而言,”他說,“這次警告真是特別有效。”

我短暫地顫抖了一下。“可不是嘛!”

“你覺得是誰派他來的呢?”詹米問,“會是赫德嘉嬤嬤嗎?”

“我覺得是。在我們破解那些樂譜時,她曾經警告過我。她說你在做的事情很危險。”在弗雷先生到訪之前,我都沒有領會到到底有多危險。我已經有些日子沒有晨吐了,但我現在感到惡心。詹米說過:“如果那些詹姆斯黨領主知道了我在做什麽,他們會說我在叛變。”要是他們真發現了,他們會做什麽呢?

在外人看來,詹米幾乎就是個公開的詹姆斯黨人。在這種偽裝下,他拜訪查爾斯,設宴招待馬歇爾伯爵,並且定期出入宮廷。到現在為止,他在下象棋、去酒館、參加酒會的過程中,處理得始終足夠巧妙,能夠在削弱斯圖亞特復辟事業的同時,讓自己看起來是在支持它。除了我們倆以外,只有默塔知道我們企圖阻撓斯圖亞特起義,而且他甚至也不知道為什麽,只是聽信族長的話,認為這樣做不會有錯。在法國活動時,那種偽裝必不可少。但是,在詹米有機會踏上英格蘭土地時,這種偽裝會給他打上叛徒的烙印。

關於這點,我當然之前就知道,但是我因為無知,覺得作為逃犯被絞死和作為叛徒被處決沒有什麽區別。弗雷先生的到訪打破了我的這點天真。

“你真是冷靜得該死。”我說。我的心臟仍然胡亂跳動著,而且我的手掌冰冷,滿是汗水。我在長袍上擦了擦它們,然後把它們塞到膝蓋中間取暖。

詹米微微聳肩,然後撇嘴對我微笑了。“呃,慘死的方法特別多,外鄉人。如果我遇到其中一種,我不會太喜歡。但問題是,我會因為害怕慘死就停止我正在做的事情嗎?”他在我旁邊的躺椅上坐下來,用雙手握住我的一只手。他的手掌很溫暖,而且他那堅實、龐大的身體讓我感到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