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個故事 向北向北向北(第6/22頁)

我不明白這個答案和彎刀子有什麽關系,不過渾蠻力顯然覺得關於這個問題沒什麽可說的了,他們都認為許多事情應該按照時間規定的次序去了解,超越了秩序去預知什麽,不是聰明人應該做的。

“像那個女人,你沒找到她是因為還沒有到時候。”他們嘲笑說。

“我們還要走多長時間?”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渾蠻力回答說。

話雖如此,他們卻一點都不著急,就在鎮上閑蕩。這些巨人的時間觀念和我們完全不同。他們把一天平均分成12份,白天六份,晚上六份。而現在正是白天短暫的時候,他們將要面對一個漫長的夜晚,所以他們甚至覺得時間長得無法消耗。

街道上那些色彩鮮艷的篷布和貨攤給我帶來了一些模糊的回憶。我要求說:“你們辦事的時候,我能在這轉一轉嗎?”

“這沒有問題,”雷炎破開心地把我從他的肩膀上取了下來,“你可以到鎮子東頭去找我們。”

他們大步跨過商人的頭頂,從那些攤位上跳過去,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在一家酒鋪裏了。對他們來說,現在最重要的事是灌滿他們的牛皮袋,而我則被席卷而來的絢麗色彩和喧囂叫賣聲給包圍了。我在攤位間閑逛,每聽到某個仿佛南方口音的聲音就渾身顫抖,多少年前我們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認識的。她喜歡這樣的集市。我這樣想著,黯然神傷。

誇父們用獸皮和金子交換蠻人帶來的商品,他們也使用草原人通用的錢幣。身上幸好還留了一點工錢,我很快給自己搞到了兩條小的毛毯,還有一塊松軟暖和的豹子皮,這兩天可是把我給凍壞了。估計在曠野上還要遊蕩很長的時間,我決定給自己搞點武器,但集市上適合羽人使用的武器很少,我可不想扛著一把比自己還重的斧子去打野豬,後來我從一名來自沙淪堡的商人護衛那裏高價買了一把短弓,年輕的時候我用過弓箭,也許還可以揀回這一技藝。

羽人水手大概是第一次出現在這個集鎮上。有許多誇父盯著我看,但他們是不好奇的種族,最多也就是看看。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們的女人。這些女誇父們一點也不像那些男誇父們那麽粗笨,她們高大漂亮,身體富有彈性,在他們那個比例上來看,甚至也算得上纖細苗條;除了盔甲外她們穿得很少,身上多半披著花紋漂亮的雲豹皮或白虎皮,用一種犀牛皮搓成的繩子,以復雜的方式系緊在頎長健碩的胳膊和腿上;她們的腰帶是用特別厚的犀牛皮制成的,上面總是系掛著三四把鋒利的短劍或刀子。很少看到她們使用斧頭或者釘頭錘一類粗笨的武器——雖然男性誇父對這些砍砸性武器似乎非常偏愛——掛在身上的刀劍和她們手撫武器時表露出來的自信姿態,足以說明她們是些毫不遜色的戰士。

我在鎮子東頭找到夥伴們的時候,他們已經把自己灌得爛醉了。酒館是靠山挖出來的巨大巖洞,有40尺高,對著屋頂喊話能聽到回聲,這只是個小酒館而已——他們什麽都喜歡大。靠街道的外廊用紅色的砂巖圓柱支撐著長長的石梁,店堂內也是用同樣的石頭拼了幾張適合巨人使用的大方桌,還有用扭曲的粗樹根和石頭扶手做的寬大長凳。一尊比例失當的粗笨銅香爐裏冉冉冒著濃厚的檀香煙。這裏頭擠滿了來自各地的巨人,他們打呼嚕和叫酒時的喊聲簡直蓋過了最兇猛的浪濤聲。

我的夥伴們占了一張桌子,他們有的人姿勢放松地騎在石椅上,有的則四仰八叉地躺在桌子下。哈狼犀看到我給自己搞了張弓,我以為他會嘲笑我,但哈狼犀卻點了點頭說:“很好。”

相處的時間越長,我發現他們之間的差別就越多。和其他的巨人比起來,哈狼犀身上有許多讓人害怕的東西。他比其他的巨人更嚴肅,更不動聲色。他的身上有著更接近威嚴的一種東西。

“有時間你該多練習練習。”他說。

我看到渾狐牙也給自己搞了一張弓,那張弓足有兩個我那麽高,配了兩只粗陋的箭筒,裏面裝了三四十支用金冠鵬尾羽做箭翎的箭,箭杆粗如手指,菱形箭頭又厚又重,射出去足可以劈裂一匹馬。

渾蠻力他們幾個還新買了幾把短劍——我不太習慣把它們叫做短劍——因為每一柄劍如果把劍尖插在地上的話,劍柄都已經靠近我的眉毛了。這些劍的劍刃很寬,上面有著漩渦形的條紋,劍柄端頭是一個實心的銅球。

“來提提它看。”渾蠻力和我打趣說,他的身邊多了一位漂亮的姑娘,金黃的頭發,明亮的眸子,在光潔的膝蓋邊倚著一面很大的黑色盾牌,看上去和他很親熱的樣子。

我已經習慣了他們的玩笑方式,於是跳到桌子上裝出一副竭盡全力的樣子擡它,果然我只能把劍柄一端擡離地面半尺,它哐啷一聲落回桌面的時候差點把我的腳趾頭砸爛。所有的人都哄堂大笑,包括他身邊的那位女武士,我覺得她的目光裏頭好奇超過了嘲弄,她對渾蠻力說:“這就是你們那位勇敢的夥伴?他看上去不怎麽強壯。”我覺得她望著我的目光裏似乎有其他含義。切,這算什麽問題,我們羽人本來就不以強壯著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