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北荒之亂 第六章(第2/5頁)

他轉身沖大合薩行完禮,寒暄了幾句後道:“我明日去拜會妃子,正好一同過去。”

蘇暢皺了皺眉頭說:“你是未來的瀛棘王,自然該是他們來迎接你才是。明兒我派個傳令兵過去一趟,宣他們過來就是了。”

“不管怎麽說,妃子是我長輩,我去見她也是應當的。”我大哥瀛台詢說,他的話裏可沒提過鐵狼王。我想提醒他,他們現在住在一起呢。

我離他好近,近得看清他的眉是黛黑色的,雖然帥氣,卻始終沒有展開。

他又蹲下來摸了摸我的頭說:“這是我家小弟啊,看起來好乖啊,就讓他跟在我身邊吧。”

突然一個聲音說:“不要上了他的當,這小家夥頑皮得緊,還是交給我來管教吧。”

說話的這人一身白衣勝雪,眉目慵懶,鼓著掌呵呵大笑說:“他要真淘氣起來連我都未必吃得消呢。”

“老師?”我又驚又喜地喊了出來。登時覺得一顆飄來蕩去的心有了依靠。我早該想到,也正該是他,才有辦法讓青陽人在這關頭派出大軍送瀛台詢回來,正好救了我的性命。計算時日,我們出發的那一天,他就出發了,一路馬不停蹄地趕往北都,才有可能來得這麽快啊。

我大哥太平侯低頭看著我說:“尊師說你有難,我便急急趕來。他一路催促,又知道一條捷徑,我們倒沒耽擱時間。你在這裏,沒有受委屈吧?——哎,你那幾名伴當在哪裏呢?”

我剛要回答,就聽到帳篷外面傳來一陣喧嘩,間雜著刀劍撞擊聲。蘇暢臉色一變,雖然大軍出行宿營,都早有防備,但可沒想到這兒居然真的有人敢沖青陽營地,此處除了昆田王勢力,又再有什麽人能沖營。

我想起了在大殿中見到的那兩名殺手,也是吃了一驚,想不到他們能來得那麽快。帳外騷亂聲集蓄不散,顯然來人不多,只聽得呼喝聲和打鬥聲、兵刃撞擊聲如山震響。帳中諸人都將注意力轉向帳外,帶甲衛士也捉刀而出,突然大帳頂上無聲無息地凹陷下一個大坑,大家一驚中,只見一柄利刃自上刺入,撲的一聲,牛皮大帳裂開一條大口子,一團黑影從中墜了下來,手中寒光閃動。

帳中的人都大驚失色,我看見只有我老師微微一笑,我大哥一手將我向後推了一步,另一手拔出劍來,蘇暢大聲呼喝,帳篷內七八名衛士就要朝著來人一起沖了上去。

我卻苦笑了一聲,指著從頂上掉下來的那人對大哥說:“這就是我的伴當。”

原來那帳篷頂上掉下來的人正是賀拔篾老。賀拔篾老落下來後,認出來是大公子在此,不由得又驚又喜,把刀子一收,跪下磕頭:“原來是太平侯回來了。”

“你們是怎麽尋到這裏來的?”我問,眼看著他們浴血滿身,又是得意又是心疼,“快,快讓外面住手。”外面那個鬧出偌大動靜的人卻是赤蠻,而楚葉帶著幾匹馬等在遠處,想將我搶出後一塊逃走。

夜深人靜時,帳篷外雪花正在簌簌而落,鋪下漫天的晶瑩,我看著大哥太平侯的背影,他按劍站在那兒仰空而望,我覺得他陌生了許多。

“這五年來,我始終都在懷念白梨城的雪呢。”他說。

我說:“天底下的雪花,不都是一樣的嗎?”

他微微一笑,沒有回答我的傻問題,卻說:“這兒每天都這麽冷嗎?我記得你出生的那一天,也是下著雪呢,那時候是夏天,可是天氣卻和今天一樣冷。”

“嗯,”我用力地點著頭說,“你在那一天去的青陽吧。”

“那一天以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一個瀛棘的人了。”我大哥瀛台詢側過頭回憶著說,他的臉在雪光的映襯下變得很白。

我不禁開始想象,他一個人如何在那個遙遠陌生的和白梨完全不同的城市裏生活,那兒到處充滿了敵意,隨時都有死亡的陰影籠罩在他的頭上,脖子上的利刃在任何一刻都有可能砍落。難怪他如今變得遲疑、不自信起來。我看著他抿著的嘴唇,數他嘴角邊上如刀刻著的皺紋。他有權利埋怨我們任何一個自由的人,是他用自己身體上的囚禁,自己心靈上的驚恐不安,換來了整個部族的生存。

“有……”他遲疑著問,“有渾六勒的消息嗎?”

“沒有,我也剛回來咧。”我說,我還記得那個在我剛意識到的寒冷和黑暗中威脅我的大胡子男人,他的怒氣如同有形質的東西,籠罩在我的四周。我聽說太平侯和和老二的關系最好。

“臨走的時候,老二還關照我一定要活著回瀛棘,沒想到,我回來了,他自己卻不在這。”瀛台詢又沉默了。

我說:“大哥回來最好不過了。只是叔父必定要不開心了。”

他笑了起來,看向我的眉頭似乎舒展了一些:“他們都說孩童吐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