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瀛台鐵勒 第七章(第2/3頁)

“那怎麽辦?要告訴赤蠻嗎?”

“才不管他呢。”我說。

“可他賭的是你的刀子啊。”

“他要輸了,我就把他的頭砍了。”我歪了歪頭說。

“喂,怎麽樣,”黃胡須嘲笑道,“你再射也是輸了。”

赤蠻垂下手,歪著頭想了想,突然大喝道:“胡說!”那一嗓子震得大廳裏嗡嗡作響,他突然一拉弓,在上面同時搭上三支箭。赤蠻瞪起一雙虎眼,肩膀上的肌肉全都鼓了出來,直拉得弓弦嘣嘣直響。唰的一聲,三箭快如流星,一箭接一箭疾飛而去。

我緊盯著那灰衣人,見他鼓起左右雙手,作勢要彈向箭靶,卻猛然間瞪大雙眼,眼中盡是恐懼神色。赤蠻那三箭中的第一箭風聲勁疾,穿越人群和根根木柱,竟然是直朝他的咽喉奔去。灰衣人大駭,指頭一彈,同時兩道風柱向箭上撞去,情急之下卻打了個空。那箭倏地一聲,正中他的咽喉,將他整個人向後拋到了地上。

眾人驚駭之中,另兩支箭喀喀兩聲,直穿過大廳走道,已經射中靶子,又是透木而過。那靶子本已有了裂紋,此刻受不了如此重擊,啪地一聲嘣成三四塊,掉落在地,只剩下三支狼牙長箭插在木柱子上,箭羽還在空中擺動。

這一來酒館裏的人驀然變色,轟隆一聲,走道兩側的人全站了起來。鐵勒的人雖然比箭作弊被捉住,但赤蠻當場殺人,卻是太過分了。

坐在酒館西邊鐵勒的人群情聳動,那黃胡須變了臉色,拔出刀來,指著赤蠻就要撲上,卻看見那名灰衣人捂住咽喉掙紮著爬了起來。他一站起來,那支箭就掉落在地,只留下脖子上青紫一片,一道血柱流了下來,原來那支箭已經被赤蠻拗去了箭頭。

黃胡須見同伴無事,呲了呲牙,收起刀來。只是他們本來就是強盜出身,蠻橫慣了,怎麽能咽下這口氣。他斜瞪著赤蠻,說:“你一箭脫靶,其他幾箭比起來再怎麽也是我贏了,把刀子拿來吧。”他大步走過來,伸手就要來拿我身上的破狼。

一個粗壯的少年也跳出來,原來是賀拔原,他說:“喂,你們出老千還想拿彩頭啊,太不要臉了吧?”

“嗬,出頭的人真不少啊,總不成要倚多為勝吧,”那黃胡須漢子邊走過來邊嚷道,“我們可沒說射箭不許別人幫忙,你們輸了就是輸了,啰啰嗦嗦地幹什麽?”

赤蠻溫和地朝他笑笑:“靶子都沒了,誰贏誰輸不好說。不過你非要見個真章,我們還可以比刀子。”

“別讓他們打起來,大君,”長孫齡輕輕扯了我的袖子一把,“攝政王嚴令,不許營中打架,會鬧出大事來的。”

黃胡須已經冷笑了一聲,伸手按住破狼的刀鞘。

“你說得對,不過,誰管得了那麽多呢。”我獰笑著說,猛地揮起銅酒杯,劈面砸在黃胡須的臉上,那家夥滿臉開花哎喲一聲蹲到了地上。

他身後一名同伴嗷嗷叫著朝我撲了上來,卻被赤蠻拿著鐵胎弓橫向裏砸在耳朵後面,將他整個人砸得向前飛了起來,撞在一張桌子上,壓得杯盞亂飛。

鐵勒延陀的人一湧而上。這邊廂國氏兄妹也是大呼了一聲,沖了上去。長孫亦野回身招了招手,他的幾名伴當早就提好長凳,一起撲上。賀拔原更是一腳蹬在桌子上,飛在半空,朝人多處就跳了進去。在這邊喝酒的少年人多是各衛屬兵丁,見幾名統領都沖了上去,自然也不能落後,鼓噪一聲,就如潮水般湧了上去。

大家都沒有抽刀子,揀起凳子椅子,拆下桌腿,便是隨手亂打。鐵勒的人都是江湖上熬出來的,下手又陰又狠,常常一個照面就讓對面熱血沸騰的小孩躺倒在地爬不起來,但瀛棘的少年勝在人多,三五個人招呼一個,就算倒在地上的人也是連撲帶咬,盡不落下風。

長孫齡目瞪口呆。我卻哈哈大笑。“你是我的書記官,要記下我的話那就記吧,”我對他說,然後爬到桌子上大聲喊道,“打吧,都給我打他娘的。”

赤蠻舍不得那張弓,將它倚在柱邊,搶了條板凳,一路砸了出去,當者辟易。那灰衣人剛剛捂住脖子緩過氣來,就被赤蠻趕到,一凳子扇在後背上,直撲到櫃台裏面去了。赤蠻哈哈大笑,朝著正向門口逃出去的兩名狼兵追了過去,他扯著兩條凳腿,將凳子從背上甩起,掄了一個大弧圈,嗚的一聲自上而下揮去,眼看這一凳子要把那兩人同時砸中,卻突然有個灰影子自門口竄了進來,橫臂一閂,那條木凳子帶著風聲砸在他胳膊上,竟然嘣的一聲碎成數段。那影子左手擋住赤蠻這一擊,右手閃電般一拳搗向赤蠻裸著的上身,赤蠻一偏身子,合身撲上,一肘撞向那人胸口。兩人各不相讓,誰都不肯後退,都被對方重重地在胸前搗了一下,隨後肩膀又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這一撞兩人都不由自主地向後一退,脊梁頂在門框兩旁,登時轟隆一聲,震得酒館屋頂木梁上的土簌簌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