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九(第2/3頁)

他們拼命地往四周看,周圍一片霧氣茫茫。那個東西邁著沉重的腳步向他們走來,風行雲能聽到前方巨石墻被撞倒,翻滾下山的聲音,但是什麽也看不見。

然後,他看到了什麽東西不是用他的肉眼,而是從內心深處感覺到的。以一種他自己都意識不到的速度,風行雲一縮肩膀,從背上取下了綠弓,將一支箭搭在了弦上。他突然意識到,除了它,他們的箭壺裏只剩下最後一支箭了。

白色的霧氣被這東西的身體弄成了石塊的灰色,有一刻,風行雲相信他看到了一點橘紅色的火光,燈籠一樣高高地在石階上方閃爍。

突然間,濃霧後退了,讓出了一個圈子,那家夥像出現在戲台中心那樣顯露出來,就在他們的眼前。它是一個巨大的怪物,好象一支扁平的蜥蜴,肩膀超過羽人至少有四尺高,它低著的腦袋是扁平的,像一把榔頭,長著灰黃的鱗甲,閃著綢緞一般的亮光,它的鼻子抽搐著,黃色的泡沫順著牙縫流下來。

他們好像看到它垂著巨大的頭部呆立在原地,左右地甩著頭,像是那些瞎了眼的野獸那樣作。然而停了只是一小會兒,它開始刨挖地面,鋒利的腳爪摩擦在石頭上,發出刺耳的聲響,一些巨大的石塊被它翻了起來,滾落到陡峭的山下。它無聲地咆哮著。風行雲心裏清楚,它目標明確,就是沖著他們而來的。

頭好象突然從夢中驚醒,它在風行雲的手裏尖利地號哭了起來:媽的,又是這鬼東西。跑!快跑啊!你們這班傻子,還在等什麽。風行雲和向瓦牙都沒有轉身的意思。在他們體內,流淌著的與生俱來的獵人的血在那一瞬間仿佛被點燃了。風行雲發現它是側著頭看他們的,那一瞬間裏他明白了剛才看到的火光是什麽。怪獸擡起頭來了,它的確只有一只眼,那是一只火紅的透明的物體,巨大而奇特,仿佛噴著熊熊的火焰。

風行雲拉滿了弓弦,他閉上了一只眼睛瞄準,然而在與怪物那如火的毒眼相交的一瞬間,他猛然間覺得自己皮膚發緊,關節僵硬,手指像枯樹枝一樣無法動彈。搭在弦上的羽箭從他手中滑落在地。

他聽到頭顱滾落在一邊,在他腳邊瘋狂地尖叫道:閉上眼。閉上閉上閉上。別看它的眼睛。那是唳螭。風行雲別過了頭,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他的皮膚如同火烤過一般疼痛,石頭粉末簌簌而落。草叢中隱映的那些石頭雕像此刻閃電般跳入他的腦海。唳螭,那是一種能將人化為石頭的毒獸啊。一路上的那些雕像,都是來采花的人,被它化為了永恒的為愛而死的石頭啊。要不是它已經瞎了一只眼,要不是這濃厚的遮擋一切的霧氣,風行雲知道,他們也將毫不例外,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時化為石頭。

小心,那顆頭喊道,它聞得到你。唳螭雖然是個獨眼瞎子,嗅覺卻極靈敏,讓它在濃霧中視若洞火。它咆哮了最後一聲,兇猛地直朝風行雲撲擊了過來。風行雲聞到了那股腥臭的氣味,他蹲下身子剛剛躲過去,那只巨爪又掃了過來。風行雲向後退著,撞在石墻上,避無可避。他絕望地看著那只巨爪撕裂空氣,呼嘯而來。

向瓦牙高高舉起那柄鐵劍,自上而下,兇猛地拍擊在它的尾脊骨處。他的手腕被震得幾乎脫臼了。唳螭回過了頭,只一甩尾巴,就將向瓦牙挑離地面,摔在台階下的石墻腳下。

向瓦牙的鐵劍掉落在一邊,唳螭居高臨下地朝他俯沖下來。他顧不上害怕,只感到一陣腿肚子抽筋,還帶有幾分困惑和時間停止的感覺。風行雲抓住這機會,從箭壺裏抽出了最後一支箭,把弓拉得滿滿的,牛筋制的弓弦直陷入他的拇指中,鮮血迸流而出。他射出了那支箭,那支箭在唳螭的鱗甲上滑了一下,彈到了石墻上,崩落巴掌大的一塊石頭。

唳螭毫無損傷,它回過頭來,紅色的獨眼打量著風行雲。

過來吧,你這個混蛋。風行雲低聲地喊道,低頭避開它的目光。他的拇指痛得厲害,剛才那一下割得見了骨頭,綠弓不是那麽好用的。

唳螭仰起頭,咆哮起來,黑色的舌頭在鋒利的三角形牙齒間磨得咯咯作響。它抖了抖身體,再次朝風行雲走去,但它沒能走出第二步向瓦牙在後面拖住了它的尾巴,他的指甲在那粗糙的鱗甲上打滑,感覺得出它那骨節突出的尾椎骨。他用力地往後拉它,直到它憤怒地回轉過身子要不是他被腳邊的鐵劍絆了一交,踉蹌著退到墻根,它那鋒利的牙齒就會撕爛他的喉嚨。

你們想想辦法。它只是個瞎子。頭不知道滾落在哪個角落裏喊。

怪物緊追不舍,朝向瓦牙撲了過去,它舉起一只利爪,向瓦牙奮力閃到一邊石壁上留下了三道深深的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