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入京(上)

因為三天後的武舉,這幾日的京城南門顯得格外熱鬧。近些日子裏不少達官貴人的子弟才姍姍來遲。顯然,這些人與不遠千裏、提前來到京城風餐露宿的那些武夫有著明顯不同。

因為,這些子弟大部分都是來武舉走個過場而已,家裏邊早就安排好了之後的去路。武藝高低並非重點,能在皇上面前露一臉也算是光宗耀祖,得不得名次無所謂,只要別傷了身子即可。

這些人彼此也心知肚明,所以他們講究與攀比的,只是個排場。

背景一般一些的子弟,無非入京城時會敲鑼打鼓、鞭炮齊鳴一番,擾得街坊四鄰不得清凈,然後便是找一家青樓來上一段英雄美人的故事。

稍微顯赫一些的子弟呢,普遍是坐著獸皮的轎子入城,到時候大把大把散一些銀子,周圍再圍著幾個阿諛奉承之徒,口稱自己的主子乃是一方英雄,武藝了得,甚至徒手打死過山裏的大蟲。按道理來說主子本打算平淡一生,這次參加武舉乃是民心所向,礙於千萬百姓盛情難卻,這才勉強來這裏為朝廷出一份力雲雲。

一直常住於京城內的守官對這些人也算是見怪不怪了。

前幾日,就有左將軍的親侄子入城;他雖然就住在百裏之內,卻帶了兩隊全副武裝的精兵沿途保護,一路上吆五喝六的好不威風。入城之時,多少與守門的將領有幾分摩擦。但是,區區一個看城門的,哪裏惹得起左將軍?最終還是放他入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正當街頭巷尾議論著左將軍的侄子如此招搖之際,昨日南城門的另一番景象,算是徹底掃了左將軍的面子:又是一個官宦子弟入城;只不過這一次,在城門口迎接他的,竟然有十四五個身著便服的朝廷命官,還都是三品以上。百姓們圍著守城的將士仔細打聽一番,才知道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人,乃是當朝宰相夫人的一位表親……

從這一次開始,後來凡是一品以上大元的親戚來京城參考的,少不得要勞煩這些個官老爺前去撐撐面子。城內的文武百官算是遭了殃,早晨不僅要上早朝,下午還得去城門口吹冷風……

每一次,這些個衣著光鮮的朝廷大員都會一臉羨慕地瞅著蹲在篝火旁的守官。

多多少少,這一類人算是讓守官開了眼:估計天底下最嚇人的排場,也不過如此了吧。

只不過,顯然他想錯了。

今天一早,守官照常按時辰開了城門。城裏城外,依稀已經有了一些等著出入京城的身影。聽得城門緩緩打開的聲響,這些身影借著頭頂的星光動了起來,開始準備一天的勞碌。

風有些涼,守官打了個哈欠,心裏面抱怨著可別再來哪個大官的遠房親戚;這幾天自己當班,萬一這些“親戚”有個三長兩短,那自己的官場生涯算是到了頭——

咦?那是什麽?

城門口,有一頂不知何時到達的雪白轎子,吸引了守官的目光;或者說,站在旁邊護著轎子的那兩人,更是叫人無法不注意到。其中一個身材高大,一身烏黑,肩膀上還蹲著一只老老實實的烏鴉;而另一個人,則是一副文官打扮,負手而立,目光一直盯著城外。

守官借著朦朧亮起的天色仔細瞅了瞅,緊接著幾乎屁滾尿流地跑了過去,跪在地上便是施禮:“伍大人!這麽大早起的,您怎麽來了!”

那人低頭看了看守官,擺手示意對方不必多禮。

看到那人臉上的三道傷疤,守官知道自己猜得沒錯:這兩人正是錦衣衛鎮邪司中的血菩薩和麥芒伍。雖然自己之前沒有親眼得見過兩人長相,但是此時此刻錦衣衛鎮邪司的人出現在這裏,他並不意外。

“大人此時來,可是為了這幾日京城裏白面具的事情?”守官見兩人並不答話,便壯著膽子猜測道:“如果如此,需要下官做什麽,大人盡管吩咐……”

麥芒伍搖搖頭:“不,大人您不必緊張。我們只是來等一個人。至於白面具的事情……已經如此沸沸揚揚了嗎?”

說著,麥芒伍看了看身邊的血菩薩。血菩薩專心地逗弄著肩上的烏鴉,似乎並不在意麥芒伍的目光。

近幾日裏,雖逢皇上欽點的武舉盛事,京城內卻不甚太平。已經有七八個前來應舉的武夫,夜裏面被人奪了性命。最開始的時候,朝廷上的人以為是賭場有所動作,特意派了人去打招呼:要殺人,帶到京城外面殺,不要把屍體留在城裏。

只是,大小黑道卻都矢口否認自己參與其中。

這倒是有些奇怪了;畢竟死去的那幾個武夫,多少都有些本事,卻生活困苦。按道理來說,劫財自然是不可能。關鍵是,為何殺手單單挑這些個兇神惡煞下手呢?

前日,大街上又有一個武夫被打更的發現,但雙腿已被齊根斬斷。幸而發現得比較早,總算保住了性命。只是那人醒來後滿臉驚恐,揪著自己身邊的大夫重復著一句沒頭腦的話: